前天聽了戴錦華教授的線上講座，電影與泛文化研究，由好萊塢電影談到當今世界格局變化，最後說她對于當下也無能為力，隻能和大家共勉。她在講座裡提到了一個數據，百分之九十五：好萊塢電影産量占世界電影總産量的95%，好一個龐大的電影帝國，你盡管說它爛俗，politic correctness，但無法否認它财大氣粗的體量，況且其還有無數體制中的天才。好萊塢收容了多少電影人才，又滋養了多少電影人才，程耳就是其中的一員，當然他間接地受惠于好萊塢電影。号稱是電影學院最好的畢業作品1999年的《犯罪分子》，程耳的短片處女作，不難看出好萊塢類型片的樣式，以及他對好萊塢劇作法的娴熟運用，從這部不愧于其名号的短片中可見一斑。8年後程耳拍了一部叫《第三個人》的長片，豆瓣評分5.5，我就沒看了。到了12年，程耳的《邊境風雲》登上大銀幕，講述了中緬邊境的雲南一小鎮裡各色人等命運交織在一起的故事，一部十分文藝的犯罪電影，可以強烈的感受到昆汀對于程耳的影響，從題材上如此，形式上也如此，譬如低俗小說的叙述結構，在人物塑造和氛圍營造上又有點杜琪峰，當然了，還有弗朗西斯科波拉，程耳可能比索菲亞科科波拉還要愛她的父親吧，不然怎麼會原封不動，一鏡不改地把《教父》裡黑幫大清洗和教堂洗禮的蒙太奇套搬過來呢？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部程耳導演的作品《羅曼蒂克消亡史》，由他編劇導演剪輯，聽說有三個半小時的導演剪輯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125min的版本我也沒看到，就隻看到一個117min的龍标版本，觀感肯定是大打折扣的，不過好在大家都隻看過龍标版，還是能夠在亞平等的基礎上分享交流。醜話放在前頭，先說這部電影不盡人意的地方吧，我看了看豆瓣上羅曼蒂克消亡史短篇小說集的評價，雙雪濤說“寫得不像小說，像劇情梗概”，電影裡也有點兒這樣的毛病，人物有點兒泛泛而談，程耳給我的感覺是有點兒傲的創作者，這部電影裡，應該也是他思量了好久的一盤大棋，他挺有野心的，立了那麼多棋子，叙事結構也玩花樣，又是插叙又是倒叙又是多線索，舊社會的各色人等，魚龍混雜的上海，還是從1937淞滬會戰前到1941太平洋戰争再到1949新中國成立的曆史大背景，确實野心不小。但是程耳還是差點兒老道就像一個初學廚藝的夥計初次掌勺一道大菜，火候尚未成熟，颠菜的時候力度又沒把控好，于是乎就成了一道差強人意的大菜，色香味都還差點兒，不過程耳對于類型化的處理在國内是算得上一流的，所以呈現效果不會失色。再來說這電影的有點吧，有不少小驚喜和小幽默，程耳玩黑色幽默這樣：葛優對章子怡一本正經地說“你還真不把我們當流氓啊”，青幫老大對葛優說“收底片，寫小報，大不了賠他部戲，拍什麼還不一樣”，透出了導演對于當下電影文化不重要的無奈的自嘲，包括章子怡對鏡頭講，“導演，我是怎麼死的啊，自殺還是他殺”“我明白了，我最終沒死，曆經艱辛活了下來”也成了戲裡戲外的人物命運的互文，以及電影裡玩的第四堵牆，戲中戲，片中片的結構也還算時新，在阿莫多瓦2002年的《對她說》裡也看過這樣的形式，阿莫多瓦就更有想象力了。這部片有昆汀和科恩的影子，但是淡了好多，程耳開始建立起了一定的個人風格，昆汀式的話痨橋段，加上上海話倒還挺有意思的，冷幽默，有幾個俯拍鏡頭又很像殺死比爾，然後是人物都挺神神叨叨，科恩對于角色是俯視的，這部電影也是俯視的，每個人就像一顆程耳的棋子，沒有太多的感情投射，冷冰冰的，難共情。至于程耳到底想傳達一個什麼主題我也沒太看明白，時代和個人符号也有點不對位，要是想展示抗日時期上海的身世飄零，倒是蘭心大劇院有意思一點，總而言之程耳大器未成，還需努力，希望他的下一步新片《無名》可以給大家帶來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