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紀錄片排片很少,所以特意在工作日早起和朋友圈趕到遠些的影院去看。全場隻有三個女觀衆,但我們看得很盡興。
???? 本片的中文名源于1939年的同名電影《女人世界》,該片由三十六位女明星合力演出,是首部全由女性出演的華人電影。遺憾的是電影的膠片現已遺失。這也是本片以此命名的用意:向不該被曆史遺忘的亞裔女性先鋒們緻敬。
????八十幾分鐘不長,八十幾歲的人生不短。這部片子裡凝結了數位美籍華裔老年舞者的一生,她們都曾經是舊金山唐人街夜總會的舞者。她們的職業選擇至今在華人文化中都是有争議性的,在當年更是一種先鋒前衛的姿态。她們曾經是紅極一時的大明星,也經曆過潮水退去時的低落,但從來不曾放棄對舞蹈藝術的堅持。
幾個令我印象深刻的地方:
????Steven和Coby的感情狀态令人豔羨。和朋友粗粗算了一下,Steven比她小近二十歲,也目睹了她的離去。仔細想想,現實生活中的這種關系更多是性别颠倒的。他們認識的時候,Steven明明覺得全場都是他父母輩的人,但依然折服于Coby的個人魅力,最後成為了她的頭号粉絲。即便她已青春不再,早已過了鼎盛時期,他依然熱衷于收集她的照片,還進行各種藝術再創作。他還總是喜歡捉弄她,吓唬她,仿佛她不是一個就是九十二歲的老妪,而是一位少女。
????Coby直言,她和Steven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片中有一段Steven和導演之間的對白,他傷感地談起死亡:我們看起來都是普通人,但其實過得還不錯。人生無常不可預期,他很珍惜現在的生活,但感慨變老仿佛意味着失去一切,仿佛未曾存在過一樣。七十幾歲的Steven有對死亡的焦慮,也有對被世界遺忘的焦慮。他恐懼人死燈滅後的虛空,所以肯定導演記錄下這部電影的價值——構成這個世界和他們之間的永恒連接。說到最後,他忍不住流下一滴淚。
戲劇性的是,就在此刻,在他身後九十二歲的Coby一直在電腦上玩着單人紙牌,并恰好赢下了一局。屏幕上顯示出大大的“YOU WON!”還飄着彩帶。她笑了,這一刻,她29歲。這可能就是他們身上的區别,Coby不在意生前身後名,她隻想跳好自己最後一支swan song(天鵝之舞)。
????Coby有一次對Steven說,“華裔美國人,首先是華裔”。Steven卻說,我覺得你更像美國人。無論哪種身份,都是她們人生中無法擺脫的重要部分。這也是為什麼她給自己的戲服品牌取名“東西”,要求設計和剪裁上一定是融彙中西特色的。這是她的藝術堅持。這也正是為什麼當年她們露大腿的舞蹈服裝也是華人文化中十分先鋒的造型,然而當Forbidden City夜總會受到白人的脫衣舞俱樂部的沖擊時,面對高價誘惑她依然溫柔堅定地說No。
有一個很美的鏡頭,Coby望着面前的大海說,這片海也連着中國嗎?是的,這是太平洋,大洋彼岸有她多年來極少謀面的故土廣東台山。廣東人真的是出海中國人中占比很大的群體。盡管都闆街舞團裡的她們平時都用英語交流,但到古巴唐人街演出時,我才驚奇地發現大家原來都能講幾句粵語認親,更令人震驚的是在遙遠的古巴竟然能夠看到粵劇。在古巴中國城老舊的戲台上,兩位年老的古巴粵劇演員顫巍巍地扮相唱戲,她們曾經的同僚皆已紛紛離去;都闆街舞團跳起風情舞,老年舞團的動作早已不能嚴絲合縫,但依然能夠和台下坐在塑料涼椅上的華裔們的心靈産生某種連結。
????這部電影或許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當下人的年齡和生活焦慮,也讓人看到人生豐富的可能性。即便到了八九十歲,隻要你願意,隻要對生活有熱愛和激情,你依然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活法。在一個自己感興趣的領域,在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中,走到哪裡都有些驚奇的際遇,都不會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