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你的手在記憶坍塌前逃亡，耳邊的風呼嘯而過，我們的愛意在霧中起舞升騰。此刻我才明了，原來忘記你就等于忘記我自己，而愛與不愛都是改變不了的宿命。可我終究沒能逃過時間，但還好，這次與你說了再見。而好在它也兌現了諾言。再見為了再見，再見面，依然愛你。”
緻我最愛的一部科幻愛情片。
“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影片開頭節奏緩緩推進，喬爾出場在蕭瑟晚冬的站台。熙熙攘攘都似與他無關，滿滿孤獨與落寞。本應該每天兩點一線的枯燥被突如其來的想法打斷:去蒙塔克，他便沖往站台，擠進了回溯時間的列車。在蒙塔克海灘，清一色的冷清與蕭瑟，潮漲潮落間，克蕾婷的身影出現。鮮橙的羽絨服與藍色的發色，鮮活的明豔就這麼一如既往地照亮了喬爾的生命。随後在站台的偶遇，在列車的交談，在房屋中的陪伴，在封凍的冰河上看星星，兩個孤獨的靈魂就此，相互吸引相互救贖。在等待克蕾婷回家的刹那，畫面突轉，滂沱大雨的夜晚，喬爾在車中掩面痛哭。此刻，在影片的第十七分鐘，字幕浮現，序幕一一列出。故事至此，才真正開始。
查理考夫曼的作品以構思精巧、天馬行空著名，被稱為電影界的“鬼才編劇”。他創造了科幻的外殼作為全片愛情的前提，對“永恒”的概念作了一次假設演繹，對記憶與再次鐘情的老套作了一次創新，擁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新意内核。全片叙事近似意識流，而這種支離破碎的結構将内心深處的各個角落都平鋪呈現給觀衆，恰似我們對生活的點點滴滴記憶的重現。迷幻的氛圍、抖動的鏡頭、破碎的劇情，但是并沒有毫無邏輯的混亂，反而一氣呵成，将夢境的流動性、跳躍性與反邏輯性細節還原。
導演從一開始便設下陷阱，将觀衆抛入了喬爾的記憶當中，雲裡霧裡間跟随着喬爾從近及遠的回憶，在虛幻與現實間反複遊走，從而漸漸了解了整個故事的過程與矛盾。影片在倒叙插叙間穿插了兩次時間飛躍，并不覺突兀，反而無比巧妙自然，讓人有種兜兜轉轉還是你的宿命感。
“在一個平常的日子裡，我忘記了你。”
喬爾與克蕾婷在朋友的野餐派對上相遇，一個乏味無聊老派謹慎，一個率真熱情沖動敏感，截然不同的性格深深吸引着彼此，由此相知相戀。可愛情燃燒後終歸于平淡，真實的生活瑣事終将抹殺鮮活的情感。在無數次争吵矛盾後，克蕾婷沖動的去到消除記憶的機構将喬爾在記憶裡消除。喬爾再次去找她時發現她忘記了他，并且有了新的愛人。一氣之下喬爾也去到消除記憶的機構抹去有關克蕾婷的記憶，可是在記憶逐漸消除的過程中，那些藏在記憶深處的美好，那些不被刻意銘記的鐘愛，化作淩亂的閃動，關于溫暖，關于甜蜜，關于承諾，關于幸福，愛與不愛，恨與不恨，噴薄而出。當他們躺在漆黑布滿裂紋的冰面上時，克蕾婷的身影漸漸消失，喬爾開始恐慌，影片自此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這裡不僅是與時間賽跑的開端，也是喬爾真正意識到這些珍貴記憶即将消失、可是愛依然存在的關鍵點。原來與你的相遇才賦予了我生命于意義。
“至少說一句再見。”
喬爾拉着克蕾婷在記憶裡逃亡，一同沖向未知的黑暗，莽撞一如起始的愛情，企圖逃脫消除記憶的路線。從隆冬到盛夏再到隆冬，種種過往在縫隙中一點點消逝，他們總是無法逃脫被找到的命運。你讓我把你藏到沒有你的記憶裡，可是我的記憶裡全是你，原來忘記你等于忘記我自己。
後來喬爾将克蕾婷藏回了童年，那些不曾于克蕾婷分享的羞恥，這裡也暗示着喬爾真正将心扉打開與愛人共享，彌補了現實中溝通不夠的缺口。最終在這段感情記憶的源頭，在蒙塔克的海灘，相遇的别墅轟然倒塌，記憶崩解宛如世界末日。搖搖欲墜的天空之間，你俯身我耳邊，我向你言明了再見，你向我告知了愛意。“去蒙塔克”，是倒塌頃刻最後的諾言。世界坍塌海水倒灌大雨傾盆而下，愛你，卻如燎原之火，生生不息。
“删的了的記憶，删不了的愛情”。
在記憶消除的第二天，恍如隔世，開始了開頭影片的叙述，形成了記憶的閉環，重叙了他們站在面前卻不知道彼此深深愛戀的場面，讓人恍然大悟。考夫曼打破了一遍遍輪回的重複，設計了雙方知曉真相的情節，實則也是為愛情的美好作了讓步。真正的愛情不是一遍遍重複的熱情與自我感動，維持所必需要的是寬容與修正。
影片冷暖色調随着喬爾回憶中的感情變化而變化，一會兒籠罩于絕望的如影随形的黑暗之中，一會兒又置身冰雪海岸，暖融融的床兀立其間，而始終不變的是色彩明豔的克蕾婷，于他的生命中是一抹永遠的明亮。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在失去關于對方的記憶後，再次義無反顧地相愛。電影結尾他們在漫天大雪的蒙塔克海灘上嬉鬧，嶄新純淨的記憶，永恒而無暇。
我始終相信兩人有同樣熱烈的充滿愛意的靈魂，會使他們在彼此救贖的道路上相互扶持，在破碎的時空裡一遍遍相愛，然後再堅定地一同走向時間的盡頭。
影片将感情赤裸裸地推到每個人面前，每個經曆感情的人都可以多多少少找到自己的情感共鳴點，讓你不得不去直面它，繼而反思自己。它不僅反映了情感與理性的博弈，更揭示了竭盡全力卻無法挽回所反應的往往是情感本質，回歸了如何愛本身，闡明了對愛情、對記憶以及對成長的理解。如同電影名字《暧暧内含光》（又名《美麗心靈的永恒陽光》），這裡的出處是漢代崔瑗的《座右銘》，他的意思是表面上暗淡無光，而内在的東西蘊含着光芒。真正珍貴的愛本就是在庸常瑣碎的現實生活中，在雜亂不堪的平凡人生裡，表面平淡，内在卻在閃閃發光。
影片也将對消除記憶的争議抛到我們每個人面前，假如不愛了，是否要删除那些活過愛過的證據？
無論結局如何，喜歡與愛本身就是一件純潔美好的事，不要去否定那些幸福的記憶與愛意，不要放棄那些真心相愛的歲月。許多年後再次想起，那些記憶依舊鮮活，躺在記憶長河中閃閃發亮。然後我們會心一笑，充滿勇氣，繼續在尋找愛的旅途中徐徐前行。
《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摘取自Alexander Pope的長詩
"How happy is the blameless vestal's lot
The world forgetting, by the world forgot
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
Each prayer accepted and each wish resigned."
"純潔無瑕的人是多麼的幸福呀
遺忘世界的人，世界也把他遺忘
無瑕心靈中的陽光永恒燦爛
每一個祈求都被接受，每一個願望都得以實現"
---------------- Alexander Po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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