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的流體力學

If he is a he, she’ll be a he.

If he is a she, she’ll be a she.

相信看過的人都會贊同，Emilia Perez是一部很“瘋”的電影：墨西哥混亂社會的設定、毒王女人夢的奇情、處處穿插的激昂歌舞、同歸于盡的悲劇收尾……出于對把跨性别題材拍成“奇觀電影”“口号電影”“議題電影”等種種擔憂，我的觀影預期有所保留，因此最後對于成片質量更有一種“驚喜”感。這部影片最大的亮點便是将歌舞、喜劇、犯罪等多重元素巧妙融合，并不局限于單純的疊加堆砌。歌舞部分尤其值得一提，動感活力的拉美音樂，意蘊深遠的唱詞，五光十色的色彩運用，精準震撼的場面調度，都對于劇情與情緒的推進舉足輕重。在快速的劇情推進中，觀衆也正在經曆視聽盛宴，雖是信馬由缰的奇情，卻沒有半分剝削特殊議題的意圖。

先談演員表演，這無疑是為影片加分的重要因素。雖然有戛納“四黃蛋”的認可，但不得不懷疑格蕾塔是想頒給Karla但迫于身份壓力的曲線救國之策。電影劇本就宛如為Karla量身定做一般，同時飾演一個受到社會約束不得不壓抑想法的大毒枭Manitas與變為女人後熱衷公益事業的“聖女”Emilia，兩級橫跨的難度自不必說，相信不少人和我一樣沒認出這兩個形象都是由同一個跨性别演員Karla扮演的，難度可見一斑。在此之上，更難得的是Karla演出了二元性别之間的“流體力學”，并沒有止步于一者強悍無情，一者溫柔博愛的刻闆印象，而是通過惟妙惟肖的聲音、表情、肢體動作演出了兩種性别在體内的角力。雖然Manitas變成了一個女人，但當她被占有欲吞噬控訴妻子時，體内的父權建構也會猛然覺醒，粗暴的推搡，不容置喙的眼神，重回粗粝的嗓音，無不證明這一事實。如此豐富的層次必須依托于演員強大動人的表演，說Karla撐起了大半電影亦不為過。除此之外，Zoe的表演也非常出色，尤其是展示了之前未曾被發覺的歌舞能力，動作幹淨利落，力透紙背，充滿魅力，将一位律師的前後轉變演出了層次。期待二位在明年頒獎季的表現！

Emilia Perez對待跨性别、墨西哥社會等議題的處理方式無疑是兇猛直接的，不隻是單純停留在老生常談的“做自己”母題，而是勇敢向前一步，探讨跨性别完成後的更深層次的性别社會互動。在我看來，電影關于跨性别議題最重要的表達在開頭律師Rita與醫生對話的歌舞片段就已經點明：If he is a he, she’ll be a he. If he is a she, she’ll be a she. 醫生這兩句話正好是Emilia Perez日後命運的判詞，性别不止于生理區别，更多的是身份屬性。一個浸泡在父性威權下的男性就算從身體上變成了女性，擁有了女性的同情、寬容，也會時不時展現出父權的殘影，這是他無法徹底擺脫的過去，也是錯位人生的悲劇性所在，與決心強弱無關，Emilia也正是因這種日益膨脹的占有欲葬送了性命。律師所說的changing body changes everything代表着最表層的突破，而醫生的一句判詞則點出了更深層次的互動。兩個人合唱的那一段Lady已經單曲循環了，感覺很多歌曲都可以競争明年奧斯卡的原創音樂！沒有想到期待最低的一部電影是目前最喜歡的一部奧斯卡頒獎季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