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悼文一詞用在這裡似乎有點不妥,畢竟香港電影産業現在來看隻是衰落,距離死亡還差得遠,但基于本片關于喪葬題材,用悼文應該更貼合電影,也想接着電影本身講講香港電影工業,以及自己的一些碎碎念。
喪葬類相關的題材從日本的《入殓師》到台灣的《人生清理員》、大陸前段時間的《三悅找到新工作》、《人生大事》、《不虛此行》到如今香港的《破地獄》,故事已經一堆,發展模版也有所固定,因地域不一樣所以文化上也會有很多不同。

香港的《破地獄》更像是固執地保留着傳統文化的一切,同時也具有着傳統文化中大家庭的觀念,與進步的時代,渴望被認同的年輕一代間的價值觀沖擊。這種矛盾的關系也讓整部電影一直維持到最後。隻是,在電影之外,仍是那句感慨,香港電影的黃金年代已經過去,剩下的隻有苦苦掙紮的新一代的倔強的守墓人和正在老去的曾經的弄潮兒。

殡儀以及喪葬行業所發展的電影從最出名的《入殓師》開始,主角進入這個看起來不體面的職業開始到與往生者之間的交互,與他們的朋友或者親人的交流中了解往生者同時學會尊重,并讓自己徹底投入到殡葬事業中,以及如何能夠與自己身邊的人和解,讓他們能夠接受這個“不體面”的職業。

分析下上面提到的電影,《入殓師》、《人生清理員》、《三悅有了新工作》以及《破地獄》基本上都遵照上面的套路,而順嘴一體的另外兩部《不虛此行》和《人生大事》,前者的話胡歌本身主角設定不同,加上主題其實更關注自身的心流,可以看作是借着殡葬相關的殼,講的是人本主義的思想;《人生大事》其實則是朱一龍他一家本來是幹這個的,而題材更像是浪子回頭金不換,所以特殊;

但再認真分析故事發展就會感到熟悉:主角初次進入行業,老師傅帶着了解,同事幫助迅速融入;主角幹過幾次錯事甚至犯了冒犯往生者的大錯;随後得心應手,并最後理解了價值觀;最後的最後隊友或者師傅祭天,主角送走師傅,象征着行業的傳承。

當然,《破地獄》導演在同類型題材電影上有些自己的野心,例如近幾年香港電影常見的關注社會問題:片中體現則是最後郭叔讓女兒當天師的遺囑後,同行業其他來悼念的人立刻起身出門,以及香港所特有的同性戀和正常婚姻關系,傳統中國文化與随着新時代發展洪流下的價值觀沖突,即天師傳男不傳女,兒子為了孩子的升學被迫信教基督。

此外則是與黃子華入行的郭老一家的命運糾葛,這一家的關系讓我想到《飲食男女》中父親對三個女兒的不同期望,具有着中國傳統所特有的對男生嚴格,對女生疼愛(但就是不表達出來),以及女兒受着最多的氣卻最後照顧着老爹送終,這倒是與更早前上映的《姥姥的外孫》所體現出大中華特有的大家長作風相似的特點。

但講好了郭師傅一家,犧牲的倒是黃子華這一條線的完成度,盡管據說各種版本中其實有完整的黃子華這一條線,但導演最後還是砍了,但單薄的黃子華線也讓他最後結尾口述的感悟遜色太多,畢竟比起說給觀衆,做給觀衆反倒更加印象深刻;所以最後形式鏡頭中兩輛車分道揚镳,郭師傅下車換乘,黃子華這一對繼續前行也因此暗淡不少。

說回最最前面的感悟,香港電影行業的興起自然是當時香港地理所特有的文化和經濟中心所導緻,也讓香港從八零年代到九零年代甚至到新世紀一直引領着各種風潮,從古惑仔到功夫動作再到星爺無厘頭喜劇、賭神作品系列以及各種導演風格,那時候的香港電影可謂百花齊放,代有才人出,前浪之後還有一疊疊後浪湧出。那時候的香港電影行業的繁榮也帶給香港影視行業從業者所特有的自信和優越,但不知從何起,也許是08年金融危機,也許是内地電影票房的爆發(可能是《戰狼》的大火讓大家看到内地電影市場的潛力),香港電影也不再成為弄潮兒。

從當初成龍和古天樂的《寶貝計劃》兩位大佬的合作同時帶着各種老一輩和小一輩的演員在電影裡出場,再到如今十多年過去,能代表香港明星的依舊是曾經的四大天王和那些九零年代就已經活躍在香港電影中的明星,即使如《毒舌律師》而火起來的黃子華,在過去也是在影視圈摸爬滾打數十年的青春最終換來如今的火爆。所以我們也就因此看到前一部這個角色扮演着《白日之下》的癡呆兒童,《破地獄》就成了拉拉(梁雍婷);上上一部還是《年少日記》那個富太太媽媽,上一部成了《談判專家》的老婆,這一部又成了給孩子裹成木乃伊的媽媽(羅穎莎)。

而老一代明星的苦苦支撐下,新一代小生表現也并不能撐起一出好戲,于是不得不讓老一代明星繼續靠自己的影響力化作票房号召力。但随着港片本身的落寞,内地電影技術的提升,香港電影工業也無法通過香港本身支撐下去。

而盡管如上半年上映的《年少日記》到年末的《破地獄》甚至更早之前《正義回廊》、《智齒》等我們看到新時代下香港電影在新的主題下的探索,對于個體本身,對于社會生活,對于大時代大變化下小人物、邊緣人物的關注和探讨,但香港電影的凋敝也不可争辯,無論是人員、技術亦或是電影号召力上早已與往日不可語。而如今還在香港電影行業中的人,隻剩下了那些沉浸在往日幻夢,老骥伏枥的守墓人以及苦苦掙紮,迷茫而又彷徨的新一代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