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鄧布利多之謎》早已在4月份時候同步國内院線上映,本人也是第一時間為該影片貢獻出一張影票。在觀看完該片之際,“激動之情”,難以言表。
那段時間,每逢和朋友聊到電影,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就開始吐槽《鄧布利多之謎》,哪怕對方是否已經觀看,或者是否想去觀看,我總有自己的辦法讓朋友聽得笑個明白。
不久之前,《鄧布利多之謎》終于在 B 站上線,這麼巧的是,明珠台這段時間正重播《哈利波特》系列。
重溫且感歎該經典之優秀之餘,我竟開始有點擔心,“麻瓜”們很有可能在長時間内,再也不能進入到“巫師世界”之中。
平心而論,自己當時其實并不對該影片沒有什麼期望,但也說不上把期望放低。
或許是出于已經長達一個月的時間沒有電影值得我進入電影院,或許也正因為處于那種饑渴的狀态來進行觀影,才讓我在看完該片之後陷入長時間情緒化的吐槽狀态。
吐槽談何容易,吹捧也是同理,隻是宣洩那些情緒過後,好像這部電影除了等待被遺忘,就已經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仔細一想,在如今全球疫情如此嚴峻,各行各業都面臨失業大潮之際,如此熱愛電影的自己,卻做不出任何有建設性意義的事情。
實在是不尊重其影片背後 已經辛辛苦苦地将本片呈現出來的 制作團隊,“更”不尊重自己的五十多塊電影票錢以及三十多塊咖啡錢。
于是,最終還是得想辦法,保持着冷靜,再一次觀看《鄧布利多之謎》。唉,實事求是,往往最難的是自己這一關……
需要先聲明,本人一直以來從未閱讀過哈利波特系列的原著小說。
對這個 IP 的感情,僅存在于已經所制作出來的八部電影之中,以下内容提要和分析讨論,皆基于電影本身已經呈現的内容,而不針對小說。
影片以及系列現狀
《鄧布利多之謎》是《神奇動物系列》開發的第三部續集電影 ,但它同時也是 HARRY POTTER 系列所構建的世界觀之下的第十一部長片。
影片核心主創,依舊由大衛葉茨來擔當導演,而編劇構成人員則是《哈利波特》原著作者 JK·羅琳與該系列影片的執行編劇史蒂夫·克羅夫斯。
而在主演方面需要說明的,作為該系列的反派格林德沃在本續集裡又迎來了第三位演員,麥斯·米克爾森。
曆經五個月,整體評價已經蓋棺定論,無論在國内的豆瓣,還是在國外的 IMDB,得到的都是不太樂觀的分數。
在 B 站上也已經有足夠多的 up 主表達自己對該影片的不滿,特别是即便那些專注于對“巫師世界”進行深度解讀的作者們,也都難以為該影片留下幾句褒言。
而寥寥僅剩的好評,都是因為在所謂的 CP 炒作上獲得了滿足。
其實真正可怕的是,《鄧布利多之謎》才隻是《神奇動物》五部曲的中間篇章。
其本身就持續着高成本的制片投入而多重戲外風波也對拍攝進度的造成不少麻煩,拖拉了五年之久的好不容易能完成全片。
可結果卻是口碑評價以及成片質量已出現斷崖式的滑落,院線票房成績也又因疫情影響而表現平平。
此情此景,讓我更有理由去揣測,《神奇動物》餘下的兩章續集是非常有可能會受到發行公司的腰斬處置,就像大家都熟悉的的同門兄弟 IP。
截至現在,我相信絕大部分觀看完影片并給予低評價的觀衆都會在這兩個吐槽梗句上達成共識:
【神奇動物在哪裡?】【他們到底在幹嘛?】
這兩個表層開玩笑性質的調侃,其實也是反映出該影片兩個深層次的緻命問題。
【神奇動物在哪裡?】
造梗主要是由于該系列的第一作片名的中文翻譯上過于直接。其實在英文原片名上,本來就是 fantastic beasts +次級片名,這風格其實就和哈利波特系列一樣。
“一部影片的片名,使觀衆對即将到來的體驗有一個切實的心理準備。” ——羅伯特麥基《故事》
如果從商業宣發的角度來看,《神奇動物:鄧布利多之謎》這個片名是出于對影片的票房号召力而做出的标準答案.
因為”神奇動物“是前兩作中評價最好的影片元素,”鄧布利多“則是魔法世界 ip 備受期待的配角,将觀衆期待的元素最直白的傳達給觀衆這是最最普遍的命名方式。
可是現在最終實踐則出現了問題———影片确實奇動物,鄧布利多也比前作更加活躍,而且兩者确實存在關聯。
可影片的叙事重點卻并不是講述二者或者二者其一,甚至連二者之間的關系都仍未表述完全。
因此,影片的第一個問題,那就是在對故事類型的把控上非常失敗,它企圖轉型,但執行之效果非常生硬。
它作為一部續集電影,對比起該系列的第一集故事,影片的類型已經發生了大部分人都尚未能接受的轉變【抓動物>>政治博弈】。
系列第一部影片《神奇動物在哪裡》,其主情節就是在講述各方勢力如何追捕“神奇動物”,這一故事脊椎直接鎖定了影片類型,保證絕大部分的觀衆在觀影體驗上不會産生太大的預期偏差。
其他的次情節,比如麻瓜與巫師跨界愛情、柯雷登斯的悲慘境遇,都并沒有與主情節存在沖突,甚至還給以“冒險、奇趣”為主的場景内容,輔以更豐富的情緒價值。
所以通篇下來,觀影體驗其實非常友好的,因為主創團隊清楚,“觀衆想要什麼”以及“我能給觀衆帶來什麼”。
可這一次在《鄧布利多之謎》的故事裡面,主創之中、特别是編劇,看似都失去了某種對影片最終效果的預判。
其實結合前作結局與本片結局,不難看得出來這一次的故事其最初類型目标其實是政治驚悚類型,但整部影片的呈現走向到底是怎麼走進如今的混亂的?
正面主人公團隊在大部分時間都處于魔法冒險情節,幾乎影片所有有趣的場景都集中在這一方角色們的戲份之中,甚至影片僅剩得“神奇動物場景”全都靠正面主人公的演出才有得以呈現的機會。
追捕“麒麟”、尋找隊友、奔赴政選會場、鄧布利多遇刺、出席宴會、投靠敵營……
主人公團隊所處的場景類型倒是很豐富,可是從整體來看這些場景們根本就是破碎一地,毫無組織性可言,甚至直到影片結束,有一部分場景我根本就不理解到底對全片有何意義。
影片有兩處在我看來是非常之可笑的場景。
第一個,鄧布利多團隊在第一次召見商讨作戰之時,得出的作戰計劃就是他們将要完全沒有計劃地行動,以此來迷惑格林德沃,美名其曰為“反視法”。
到底有沒有成功迷惑到他本人,直到影片最後我都感受到,反倒是把作為觀衆的我給徹底迷惑了。
第二個場景,則是影片來到了第二幕戲尾聲之際,鄧布利多團隊再次集結開會,才剛逃過一劫的哥哥忒修斯感歎着說到,“怎麼饒了一大半圈我們的處境不是又回到了原點嗎?”
很好!非常誠實,這能說明起碼編劇自己也是清楚,目前為止其實什麼都還沒講。
可是相反地另一方面,反面角色們又完全置身于政治驚悚戲戲份。
其實相比之下,刺殺麒麟、洗脫罪名、策反政要、麒麟造假,等等一系列的角色行動以及場景安排,可要比主人公團隊們的表現得得更有條理性。
但是在具體内容上,又出了另一個更要命的問題——那些對于角色而言可謂是核心的政選戲碼,可以說被描繪得毫無說服力可言。
就算先不談刻畫程度是否經得起觀衆推敲,甚至就隻看其設定内容本身,就有很大程度地自相矛盾。
看是類似于民主選票制度,可是展現的就隻有民衆單方面的崇拜,候選者們幾乎就沒有和人民有過交流。
明明連當權者都已經是倒戈向格林德沃,卻不知為何還還留着另外兩位候選人繼續活動。
這一邊盡可能地表現格林德沃到底多麼地深得民心又處心積慮,那一邊又通過鄧布利多的視角告訴觀衆,最終一輪競選居然是“麒麟選賢”。
明明在前面大費周章地介紹這個候選人制度,可這個麒麟卻還可以選擇了候選之外的鄧布利多,甚至還可以被拒絕.....
封建迷信對群衆選舉、強權内推對競争制度、個人選擇對天降大任。
僅僅就一個框架就有三個難以忽視的矛盾,編劇非但沒有逐一調解,反而還要在具體情節上給整個故事火上澆油。
于是乎,影片就這樣在長達兩個多鐘的時長裡面,毫無懸念走向最糟糕的情況,、。
兩條劇情線明明在實際場景體驗上完全就沒有什麼關聯可言,在開始第三幕戲之前,你會發現在二者之間删去其一,本片故事依然成立。可它就還能那麼荒唐地一同走向最後一幕高潮。
而至于那仍被還用作主片名的成分“神奇動物”則完全地被邊緣化與工具化。
即便是那隻正反雙方都在争搶的關鍵“麒麟”,也根本沒有一場戲是具備條件能讓觀衆産生任何情緒,反倒更像是純粹為了給看上去毫不相幹的兩條故事線制造了那麼一點點關聯性。
所以這到頭來,整部影片根本沒有對任何一個類型完成最起碼的構建,主創團隊沒有讓任何觀衆的期待獲得滿足。
不夠熟悉前作的觀衆仍在期待着看一個與神奇動物一起冒險的故事,足夠熟悉前作的觀衆卻早已期待着系列故事可以走向一個更适合成年人的類型。
其實,早在四年前上映的《格林德沃之罪》,作為該系列的第二集,編劇就已經在此影片中,為第三部密謀該系列轉型的基礎。
可是一方面,該續集本身仍較大程度地延續了第一集的故事類型,雖然有部分場景讓影片基調開始有一些變化的兆頭,但仍沒有到喧賓奪主的地步。
甚至可以說,那些企圖用作為第三部《鄧布利多之謎》的基礎元素,幾乎扛下了《格林德沃之罪》的所有負面評價。
所以其實第二作續集本身就沒有對觀衆的下一個續集預期做好調整引導的工作。
而另一方面,且不談第二集影片質量的最終表現是否可以吸引到更多的路人觀衆,《鄧布利多之謎》的諸多戲外風波【離婚官司、換人補拍、新冠疫情、除名 JK】導緻影片制作周期一再延長。
在這巫師世界 IP 的 4 年空窗期内,幾乎全世界觀衆都将注意力和記憶力集中到當今最成功的 IP 電影 MARVEL 身上,這就使得大部分非粉絲觀衆很大概率都早已淡忘第二集本身就過于繁雜的故事線索,比如我。
于是,對于"類型轉變"這個制作目标,由于前期準備的失效以及實踐過程的粗糙,使得影片的結果是實在是令人感到非常惋惜.
因為如果這個目标至少能完成 60%,都不至于讓觀衆在《鄧布利多之謎》感到如坐針氈,起碼我應該還是會說一句“能看”。
更為重要的,就是可能為系列故事争取到更多的講述空間,并且有效延緩甚至消解審美疲勞,甚至将故事的整體格局推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所以說,我認為在故事企圖轉性并沒有什麼問題,可實際操作過程是怎麼就成了這樣,恐怕也就隻有那幾位知道了。
關于這個,其實真的并不是指觀衆在觀看完電影之後不知道這部電影講了什麼。
這一次《鄧布利多之謎》講了什麼樣的故事,其實已經比《格林德沃之罪》更好地能用一句話講清楚。
“在奪回血盟一年後,鄧布利多聯手紐特秘密開展行動,最終在不丹成功阻止格林德沃竊取巫師世界的最高權力,擊退邪惡勢力。”
所以,我知道影片劇情到底講了一個什麼故事,我也知道,每一個角色在每一個時間點、地點,都在做些什麼、為什麼這麼做,可是我不理解他在做什麼、不理解他為什麼這麼做。
為什麼?這便是影片的第二個問題:沒有任何一個角色或者象征群體,可以讓觀衆與其進行有效的共情。
我們先來看一下幾位主要角色都出現了哪些問題:
格林德沃——【缺乏移情基礎】
我知道格林德沃想推翻舊的巫師社會,我知道他想創造巫師做主的世界。可是,關我什麼事呢?
我可沒感到巫師們在這個雙重社會上有什麼地方有受到什麼壓迫,也沒感受到巫師和人類之間在宏觀上有什麼嚴重的矛盾。
更何況,在《鄧布利多之謎》裡面我連人類社會場景都沒有看到。
你不斷借其他角色之口,來說明這個反派的理想動機到底有多麼崇高、巫師社會多麼需要這個人物,結果非但沒有展現他做過多少有利于巫師的事情,反倒幹了不少迫害巫師和殺害同胞的事情。
“實踐呈現”與“目标人設”都如此矛盾,又怎麼可能做得出一個可被觀衆移情的角色呢。
我知道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曾經有過一段非常親近的過往青春,我也知道如今兩人彼此之間仍有感情難下狠心。
可是,我根本就沒看到任何一個場景是在表達兩人之間的感情啊。關于這兩人的過去到底因為什麼有這麼深的感情,哪怕給個閃回場景讓觀衆看看,連這都未曾嘗試。
明明在上一集就搶占了主線篇幅來鋪墊二人終交戰,可是《鄧布利多之謎》中僅有的兩段同場景戲份,加起來都不超過 10 分鐘。
鄧布利多還算有情有義吧,可格林德沃在漫長的影片中部,關于鄧布利多的事情,還真的從不過問,一心想着當選主席。
我不清楚到底有沒有讓 GGAD 粉絲感受到欣慰,至少在我看來,這番操作顯得這兩位核心角色僅剩那兩句描述二人關系的台詞,簡直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敷衍。
一個人從來不為口中的愛付出行動,你會相信他說的那份感情嗎?更何況你還和他隔着一個維度。
我知道格林德沃想帶領巫師向人類宣戰,可是紐特隻想成為一個神奇動物學家,拯救世界的事情關他什麼事呢?
我當然不是說,人可以冷眼相待地看着生命遭到踐踏,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你就一定要直接參與對抗格林德沃呢?
是對被傷害過的動物而複仇?還是為了動物的未來而不得不先手進攻?退一步講,不予幹涉,假裝順從,給予利益交換,不也是可以謀求生存空間嗎?
保護神奇動物應該還有很多方法,而“主動迎戰”對紐特這種角色而言,本應該是最困難的選擇才對。
在《神奇動物在哪裡》中紐特與格林德沃直接的價值沖突,集中體現在默然者這一神奇動物身上。
可是一旦結束了關于默然者的故事内容,兩者之間剩下的敵對理由其實都是非必要的了。
為了使故事仍有一個可以運轉的矛盾,于是乎又将鄧布利多給搬出來,把主人公本來需要的情感内核驅動放在配角身上,這做法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期待了兩集克雷登斯的身世,居然是鄧布利多的侄子。這從邏輯上來講還的确說得過去,但放在全系列而言,簡直就是災難。
為什麼?因為這直接就是消解了克雷登斯花費了在兩部電影主線之中所累積的厚重感啊。
站在非粉絲觀衆的角度來看,我會覺得《鄧布利多之謎》中克雷登斯的情節表現根本就是多餘。
站在除去非粉絲之外的觀衆角度來看,這種程度的展開根本就無法與前兩作中,克雷登斯給觀衆帶來的悲劇色彩形成一種對等的呼應。
鄧布利多與克雷登斯,觀衆們都在好奇着二人之間的關系闡釋,但同時也是在期待着二人關系到底是如何表現啊。
結果竟然拿出一個新的“鄧布利多”,将阿不思·鄧布利多本身所承載的角色期待,毫無鋪墊地就粗暴轉移幹淨。
這感覺我來做個比喻——我讓你猜今天吃什麼,是和魚有關,結果你猜了兩次,我卻告訴你今天吃魚香肉絲,那你會不會覺得“有病啊?”
以上這四位都是從宣發工作上就重點突出的主人公們,可是都已經出現如此難以令人忽視的共情難題。
然而雪上加霜的是,《神奇動物》系列影片所采取的叙事策略,一直都是多線交錯同時推進。這種主觀視點頻繁變動的策略,本來就不利于讓觀衆與角色“培養感情”。
因此那些一直都宣傳不多的配角,甚至是這一次加進來的新角色們,他們的表現隻會是更加地不堪入目。
對主觀視點的每一個選擇都會對移情和情感産生不同的影響,和人物一起度過的時間越多,觀衆和人物則會卷入更多的移情和情感。
其實一般來說,一部故事影片如果能在兩個小時中,你能夠讓觀衆僅僅與一個人物建立起一種能夠共情又滿足的關系,就已經比大多數影片都做得好得多。
個人覺得前系列故事《哈利波特》至今仍是最成功的教學案例,可明明都還是同樣的創作班底,這一次才剛到系列中間篇章,就已經出現如此大面積的失控,對此我真的感到非常惋惜。
《神奇動物》之“謎”
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前文關于《鄧布利多之謎》的内容都隻是對“發生了什麼問題”的個人分析。
而接下來我想說的,則是關于【為什麼會出現問題】以及【為什麼哈利波特沒有這些問題】。同前文,純屬個人揣測與分析。
“先天劣勢”與“負薪救火”
在我看來,首先真正的核心病根,其實從該系列立項之初就已經被埋下。
那到底是什麼,隻要嘗試把《鄧布利多之謎》的第一個問題換個方式來反問自己,答案便呼之欲出,即:
“為什麼《神奇動物》企圖實現故事轉型?”
“因為如果《神奇動物》隻講神奇動物,故事根本講不長。”
長篇系列電影企劃,如果想要獲得持久的生命力,都是必須要在每部續集裡面,謀求給觀衆帶來新的體驗。
因為如果續集電影,隻是把上次的故事,換了一層皮再重新講一遍,這在觀衆看來隻是一次敷衍的重播,而如果觀衆本來就不喜歡那個故事,重播簡直就是對其智商成倍的侮辱。
除非這個系列故事的人氣,已經到達了如日中天的水平,除此之外哪怕已是“有熱度”的故事,已經有衆多案例可以證明,重播都是不會有任何收獲的。
要想在故事層面上帶來新體驗,這既可以是同個方向上的“升級”,也可以是另一方向上的“拓展”。
《神奇動物》的主人公并非是一隻“神奇動物”而是“學者”紐特,雖說這設計本身就已經對“升級”空間造成很大的限制,但也并非完全沒有操作空間。
而如今《神奇動物》已經選擇在另一方向上做出“故事拓展”,這到底是基于“拓展”與“升級”的難度對比,還是出于對 GGAD 的熱度考量,我可就不清楚了。
當年觀看完《神奇動物在哪裡》之際,雖然覺得故事類型基本符合預期,影像制作上完成得還算是優秀,但也已經對影片的結尾處理,格林德沃的真身亮相感到非常不安。
現在我可以肯定,那一處設計果然是出于對核心病根的處理策略,但很可惜,他非但沒有緩解我對它上一集故事的顧慮,反而又給該系列故事埋下第二個隐患:
在“格林德沃”和“神奇動物”之間,影片應該如何構建關系?
如果隻是單純地使用這兩者來構思一個精彩的故事,優秀答案的選擇其實還是相當之豐富多樣。可是,在《格林德沃之罪》之中編劇已經亮牌:
《神奇動物》系列真正的内容企劃,就是講述格林德沃的崛起與隕落的過程。
這個内容選擇太不理智了,而且這麼做的同時,也是對上述問題給出了最糟糕的答案:
“我格林德沃就隻想忙我的革命集會,你紐特就專心去抓你的神奇動物,那為什麼我們的故事還能交彙到一起呢?偶然性。”
“格林德沃的崛起與隕落”,這一塊内容實在太難處理了,暫且抛開這塊内容本身對于“深度設計”以及“格局構建”的要求不談,
這都已經讓“神奇動物”所綁定着的主人公紐特在故事驅動力方面要比立場相對的格林德沃弱了不止一條街。
于是無可奈何,為了同時照顧好這兩方,也就隻能再次選擇多線叙事策略,并且開始減少分配給紐特的主觀視點。所以,這也就是給前文所說“共情難題”所埋下的“伏筆”。
假設了兩種情況我都想不明白:
一、假設以格林德沃事變作為系列規劃是從立項之初就有所構思,為什麼在第一作裡面的故事主線是主人公紐特追捕“神奇動物”呢?
那為什麼企劃之初不直接将系列故事命名為《格林德沃》呢?難道“神奇動物”就比“格林德沃”更有粉絲或者票房号召力嗎?
二、假設對該系列規劃是在《神奇動物在哪裡》獲得口碑票房雙豐收之後再開始構思,那保留《神奇動物》這個片名在後續之作到底還會有幾分意義呢?
在這樣的内容規劃之下,下一部續集類型該怎麼選,才能給“神奇動物”以及主人公紐特安排有合适的參演空間呢?
如今,不止當初的擔憂被悉數證明,我還發現影片的實際處理也相當令人失望。
很顯然,他們過分注重市場的反饋,隻從急于索求商品回報的角度來進行改動,以緻于如今兩個續集都發生了制作預期偏離。
第一集中有關神奇動物的場景廣受好評,第二集,它們明明都和目标主線沒有什麼關聯性,我也要多大張旗鼓地增加場景。
粉絲想看GGAD,第三集我就加戲給你們的 GG 和 AD,神奇動物與紐特我都不再多給一點設計了。
身為藝術創作者隻做有求必應,多一點驚喜都不想費心思去設計了,那這電影還有救嗎......
因此,《神奇動物在哪裡》之中雖然核心病根尚未發作,但影片的成功卻掩蓋自己埋下的又一隐患,兩者在《格林德沃之罪》之中迅速發展,終于在這次《鄧布利多之謎》集中爆發。
《哈利波特》vs《神奇動物》
面對同樣的項目發展需求,《神奇動物》系列陷入這般窘境,即是在選題上的先天劣勢,又是在決策上的負薪救火。
回顧那些年,漫威宇宙都還隻是剛剛起步,在我看來,要說在當時誰才是最成功的 IP 改編系列電影,《哈利波特》絕對是獨占主席。
從整體系列上來看《哈利波特》,其實完全就是人物傳記類的題材。
主人公哈利波特随着故事時間的推移以及事件經驗的累積,獲得在能力上的成長以及在心智上的成熟,這就讓續集故事在類型把控上,天然就具備“升級”和“拓展”兩種基礎。
而影片的實際表現上,它甚至同時滿足了在兩個方向的構建。很好,這就是我想要的創作者在觀衆需求之外的驚喜。
要說《哈利波特》與《神奇動物》在觀感舒适度上的巨大差距,叙事策略絕對是造成影響最關鍵的一環。
《哈利波特》系列所采取的叙事策略均為單一主人公叙事,即認定一個主角,并以他的唯一視角展開講述影片故事,隻要是主角沒有親自經曆的場景,都是不能在劇本上直接表現的,這又給影片在“觀衆移情于角色”這一任務上創造了非常優越的條件。
因此,選題本身就與項目需求高度契合,而系列影片的叙事策略更是錦上添花,這才是《哈利波特》系列讓觀衆百看不厭的劇作基礎,也是巫師世界 IP 在多年後的今天仍備受期待的曆史關鍵。
對于主創
收尾之際,我想表達一些自己對于三位主創的一些看法。
首先,需要指出的是,在制作基礎上,《神奇動物》有兩個地方區别于《哈利波特》:
一、它的劇本并非由一個已經成熟沉澱、且經過市場認可的故事再二次改編得出。
市面上的《神奇動物》系列叢書都是在影片上映之後再出版的劇本書,而非早已出版的小說故事。
二、JK·羅琳在該系列直接擔當起劇本制作“screenplayed by”。
而在此前《哈利波特》系列中,隻由史蒂夫·克羅夫斯擔當劇本執行“screenplayed by”,JK·羅琳隻是原著作者“based on”。
因此在《格林德沃之罪》引起口碑兩極分化後,越來越多的觀衆将該系列失利的責任歸咎于 JK·羅琳對劇本的直接參與。
其實如果從對照實驗的角度來看待《神奇動物》與《哈利波特》,“罪在 JK 羅琳”這個結論确實符合推理,更何況羅琳本來就并非專業編劇,而是一位傳統作家。
電影劇本與小說則更是不可以一概而論,如今市面上絕大部分的小說改編電影,其影片劇情絕不可能與原著小說劇情仍保持高度還原。
舉個例子,在早已上映的《哈利波特與火焰杯》裡面,影片劇情就是隻會呈現哈利波特參賽環節裡的過程場景,而對于其他三位選手在原著之中也同樣傳奇的比賽過程全都采取了省略與暗示的表現,而非直接分配場景作詳細呈現。
這種操作在當年已經引起不少原著粉絲的不滿,但從整體效果來看其實并沒有對影片造成多少不良反應,多年以來依舊口碑堅挺。
小說書籍所面對的就隻有讀者與作家,并且極大程度地依賴着文字的激發性,它是偏抽象的,又是個人藝術的。
而電影劇本,尤其對于商業電影而言,必須是個構造嚴謹的工業零部件。服務于影片制作環節中的各種職業人員,它必須足夠具象以達到可操作、可被拍攝的程度。
所以更何況商業電影,始終也是一門需要合作完成的工業,其劇本也必須是通過反複讨論、協調修改才能最終定稿。
因此,我認為大部分觀衆都将如今不适的诟病都歸咎在羅琳身上,也是因為已經習慣于把曾經耀眼的光環都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而忽視了影視創作團隊的重要性。
我認為,這一次《鄧布利多之謎》的全面失利,可以說終于暴露了這三位主創在劇本探讨上已埋藏多年的弱項:
其一,對架空宏觀背景的構建能力。
《哈利波特》系列電影的叙事策略采取的是單一主人公叙事模式,觀衆以為看到的世界觀,其實也僅僅隻是主人公眼中的世界觀。
巫師世界那麼大面積的空白,隻有能參與到哈利波特行動的場景才是可以被構思清楚的,因為隻需要讓哈利的冒險故事是邏輯自洽且足夠有魅力,觀衆們就會在觀影結束之後有屬于自己的理解了。
不是主人公在故事中行動,而是主人公的行動成為故事。
而在《神奇動物》情況則大有不同之處。
因為無論是格林德沃還是神奇動物,前者角色的複雜屬性與後者集體的豐富多樣性,都要求着編劇必須先在故事之中架設好足夠合适的舞台場景,設計好的角色才可以被放置其中進行發揮。
無論你是選擇多線叙事還是選擇單一叙事,你都必須先構思足好一個足夠具體且可信的巫師社會宏觀景象,角色的行動才有能有被觀衆代入思考、被理解共情的基礎。
其二,對故事深度設計的掌控能力。
《哈利波特》系列可以說是具有一定程度的思考深度,可是至少從影片來看,深度顯然不是該系列故事的核心,而是角色共情程度。
觀衆其實并不需要對故事的全貌有透徹的理解,而是需要對主人公的境遇有足夠的共情。
因此,整個故事所有的沖突,不管是淺層面的對抗還是深層次的糾葛,都變成了主人公的外在沖突或者内在沖突、或者兩者兼具的視覺外化表達。
《神奇動物》系列在第二集之中,其表達魔法社會内部矛盾之野心已經顯而易見,這是真正需要把故事深度先行于角色設計的。
你必須要有對巫師社會社會有足夠具體的描述,比如巫師社會結構、社會運作法則還有社會分工制度,足夠具體環境才能讓觀衆實在地代入角色進行思考。
如果真的還要向人類社會宣戰的話,甚至還需要構思好兩種社會是如何對接,兩個社會的矛盾以及如何解決矛盾.......
同樣重要的,就是如何設計出合理的場景情節以及可信的角色行動,來表達甚至論證這些深奧抽象的概念理論,而不是反過來将這些當作标簽僅僅貼在角色身上進行包裝。
或許是過于耀眼的履曆使他們對自身缺乏準确的認知,以緻于在《神奇動物》便有了一種盲目的自信。
JK 羅琳與史蒂夫·克羅夫斯并沒有為自己新的故事在叙事策略上找到更新鮮的選擇,反倒是放棄了原有的優勢。
明明第一集故事正是因為對構建移情的優勢有所保留才讓影片成色仍勉強優秀,在第二集反被放棄得更多,第三集則被徹底抛棄。
偏要在有着強烈商業需求的項目中嘗試練習這種全世界就隻有少數人能成功把握的故事。【昆汀、諾蘭兄弟、蓋裡奇、甯浩、姜文......】
同時徹底更改自己擅長的【叙事策略】以及【内容類型】,這對于從出道以來隻會寫一種劇本的編劇而言,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導演能力的瓶頸
從《鳳凰社》開始,導演大衛耶茨就一直長時間隻在巫師 IP 上長時間打工,幾乎就沒有在其他題材上嘗試新的創作。
這對于後期劇情緊密相連的《哈莉波特》而言,或許是一個非常穩妥且容易穩定收益的策略,可是這對于他本人,就如今的表現來看,已經反而成為了桎梏。
坦白而言,個人已經對大衛葉茨的視覺設計感到審美疲勞。
一般巫師對戰直接處理成了西部槍戰,在重點的施法場景才給予着重刻畫,通過有效的對比以展現角色的強大,這個方案剛開始算是有點意思。
可如今已經連續七部影片,又何況來到《神奇動物》已經是個新系列,“魔槍”雖說這個做法精簡了魔法的表現,節省出更多叙事空間。
可是大衛葉茨似乎已經忘了一個與故事劇情同等重要的元素——“魔法”。
哈利波特的成長經曆固然精彩,可是“魔法” 所賦予影片獨有的視聽效果風格,才是讓觀衆心甘情願“短暫離開現實,向往巫師世界”的關鍵元素,也是那個“巫師世界”與“人類世界”的運作區别之根本。
如果故事的發展已經沖淡了那一抹奇幻的色彩,那它又和發生在人類社會現實生活,甚至那些被觀衆在其他電影裡,已經體驗過無數次的“人間瑣事”又會有多大區别呢?
而讓我真正感到疑惑的是,大衛葉茨并非是缺乏想象力來設計如何呈現魔法。
例如,在影片《混血王子》裡面,鄧布利多因服下魂器咒水而被荼毒得神志不清,可他還是撿起了魔杖保護好了自己的學生,那燃盡生命的“火神開道”成為了生命最後的咒語。
這樣的場景設計是真的會讓我每次重溫都能感受得到胸口之間的發麻。
因此在《格林德沃之罪》之中,“紫色火焰煤氣竈”的設計不但讓我再次回憶起鄧布利多那結局的悲傷,更是挑起了我對于他與格林德沃兩人關系的好奇心。
我本期待着大衛葉茨來到第三部續集,可以用好“火”這一視覺元素大寫特寫所謂的 GGAD 之間的感情,誰能想到号稱伏地魔誕生前的巫師界雙雄,他們的對決也就隻不過在那互相丢炮仗一樣蹩腳。
除了在對“魔法”的視效設計表現的偷懶,作為導演,在知道劇本已經缺乏共情效果的條件下,難道不應在視覺呈現上加重煽情嗎?
相比較《哈利波特》系列,神奇動物每個角色的台詞可以說相當啰嗦了,不止是老角色那如此複雜的角色内心糾葛,甚至是那些新角色出場自帶着的不明動機,這些情節的鏡頭表現上就隻是讓觀衆看着演員一直叨逼叨。
更何況,明明是能說清楚的糾葛,卻非要在台詞編排上讓角色們互相打啞謎,你作為導演拿到這樣定稿劇本,為什麼不思考一下如何用視覺外化表達,來減緩觀衆疲勞并輔助理解劇情。
請問大衛葉茨或者兩位編劇,還記得當初自己是怎麼設計“哈利的初吻”和“赫敏的吃醋”嗎?唉......
希望的魔法
很多年前,我出于對巫師世界的不舍,也曾為它構想過一個新的故事。
死亡聖器戰役之後的很多年,哈利波特因擊敗伏地魔再次聲名大噪,成為備受尊敬的巫師。
某一天探望母校霍格沃茨看看兒子,意外見識兩個天賦異禀的少年。兩位少年都渴望成為哈利波特的大弟子,學習到更厲害的魔法。
一個有着一頭熟悉的金發,出生純血高貴,卻發自内心地與家族期望背道而馳,渴望着人類與巫師的隔閡能夠“消除”,讓更多的“人”學習魔法。
而另一個則來自麻瓜家庭,熟悉的勤奮好學而且成績優異,看似純粹地想當個魔法研學者,但努力研習的目的卻是為了消除世間所有的魔法。
然而這些心思都已被哈利波特所看穿,與此同時他也非常清楚,其實自己在那一次戰役之後,那些被傳奇歌頌的曾經的“天賦”都早已随着伏地魔的一同消失了。
還沒來得及思考三人之間具體将發生什麼故事,這個設想便被長久擱置,一方面,曾經留下了那麼多的老角色,着實不好解決他們的去向,,另一方面,中考在即,無暇投入自己愛好。
我真的很想再次品嘗到巫師世界奇幻的生活體驗,我真的很好奇在哈利波特的校園生活之外那巫師社會的複雜性。可是《神奇動物》系列企劃的問題以及處理的失誤層層疊加,我實在難以對其繼續保持樂觀的展望。
哪怕還是幸運地,能夠繼續完成下一部續集,我也難以對它的品質抱有期待。但至少,我可以肯定,我仍将繼續作為它的觀衆,去忍耐它的不足,分析它的病處,為什麼?
因為我并不希望巫師世界 IP 就系終結。因為這就是很多年前,那個額頭有閃電傷疤的少年,對我施展下的魔法。
是的,我不相信,但希望着,新的魔法,奇迹再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