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品是衆所周知的,特殊又必備的民生商品,書本,卻往往被忽略。在很多人心中,書本,特别是除卻教輔書本,她隻是廉價又低毛利的情懷商品。

而在當下,當我們談及書店的時候,所有的唏噓與慰藉似乎都和理想主義相關,但書店,隻是漂浮在理想主義者心中永不凋零的春日花園麼?

電影《書店》改編菲茲傑拉德的同名小說,講述女主角弗洛倫斯在一個小漁鎮上開了一個書店,後以失敗告終的故事。這個菲茲傑拉德不是海明威好朋友的那個菲茲傑拉德,而是英國著名的女性作家——佩内洛普·菲茨傑拉德。

她說“一個沒有書店的小鎮,也許并不想要一家書店”。極有可能是因為她自己經營過書店,所有寫這出故事時,帶着濃濃的自傳色彩。

故事裡,充滿了嘲諷,或者,說是嘲諷甯勿說是宣洩失望。而我在她對失望的宣洩中,反而看到了她更加堅定地,對于書店和書籍意義的闡釋。

電影的畫面中,大風似乎沒有停過的海邊,陰郁的天氣掩映着人物蒼白的面色。固執又溫和的女主挺直背脊,她以為,書籍築起的高牆,風雨着不透。

而老屋書店這個小小心願的實現,卻像一閃而過的流星,也像飄在水上的紙船。但她的一念之間,卻以漫天火光,溫暖了也福澤了陰冷小鎮上的人們,短暫,卻有力量。

這樣開一個書店,失敗作為結局的故事,特别是在現在這個時代,可太多見,着實是個平凡的主題,但也正如海明威所說“隻要故事真實,文字質樸幹淨,贊美直面壓力的無畏和從容,就沒有糟糕的主題”。

而我,也想借這個電影的機會,探讨下我認為的書籍的意義。

電影中說“一本好書是一位大師的精魂凝結而成的珍貴寶血,是為了超越生命的永久珍藏,書是必需品”。是啊,書籍應該是必需品,我相信這并不隻漂浮在理想主義者心中的幻想。

文字誕生的開始,是為了記錄,後來,更是為了創造。我不能想象,沒有了創造力的生活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别?創造力讓人獨一無二,也在現在的科技背景下,讓人永遠不會被人工智能取代。

他們說,那是因為你是理想主義者,才會覺得創造力是重要的。一個理想主義者,企圖改變他人,是徒勞的,但你要知道,一個理想主義者,想要改變自己,也是徒勞的。

他們說,活着就是最大的意義。而一個倔強的理想主義者,還是企圖從文學藝術中找尋一些除了活着之外,有關生命的意義,這或許是一種英雄主義。英雄主義和天真有什麼區别?英雄主義比天真多了更多的勇氣。

戰争,金錢,政權都是可以毀滅世界的強大機器,這種毀滅的力量如果沒有了創造力的抗衡,沒有了勇氣的抗衡,會像大火燎原一樣,讓文明回歸原點。

而書,除了抗衡之外,更能讓人浴火重生,也可以讓文明浴火重生。

故事中,反面角色加馬特夫人,企圖用文化中心代替書店,也是她,運籌帷幄,幹掉了弗洛倫斯的老屋書店,也許她是嫉妒使然,也許是控制欲使然,也許在她心裡,就是不能理解,文化中心為什麼不能代替書店。

書籍,不止是傳播文化,傳播這個詞,未免傲慢,實際上,書籍安靜又謙卑,他就在那裡,予取予求,任由解讀,甚至任由誤解,每位讀者根據自己的需要,可以産生不同的代謝結果,療愈各自的傷口。

電影中說“當我們讀一個故事,我們身在其中,書的封面就像房頂的四面牆壁,她形成了一個家”,書籍不僅僅是家,是避難所,她更是藥。

而往往傷口愈合後才輪得到關于勇氣的讨論,一個淹沒在疼痛裡的人,一個像大地之母跪地求饒的人,你如何要求她内心勇氣滋長?

故事中的主角弗洛倫斯,小鎮深居簡出的古堡主人——布朗蒂希先生,開書店時招到的幫工——朋友家的小女兒克裡斯汀,他們都是先被書籍治愈,再不斷滋生出反抗勇氣的代表。

故事中,他們的結局卻仿佛昭示了反抗者的典型結局,被驅逐或是死亡。但反抗者的勇氣足以讓他們連面對被驅逐或是死亡都是從容而堅毅的。

可是,書籍也不是一定要以紙質版的形式存在,不是嗎?如果電子書籍也同樣能有以上的價值,那書店又能有多大的價值呢?

關于實體書店的讨論,确實也一直是喋喋不休的話題,這十來年,因為電子媒介的發展,因為經濟,因為疫情,實體書店倒閉的不少。數字生活确實讓人們更加的便利,交流更加的高效,蔡倫造紙之後又何嘗不是感受到了便利和高效。他們都隻是一種媒介,一種工具,一種載體。

但實體給人帶來的體驗确實是虛拟無法超越的,這也是為什麼虛拟世界總是在模拟現實,才能企圖取代現實。看得見,摸得着這件事情,絕不僅僅是懷舊的情懷這麼簡單。

電影《天使之城》裡面的天使所羨慕的人間,一定是能真實感受到梨子綿軟質地,甜爽汁水的世界;電影《頭号玩家》故事的前提也是2045年現實世界衰退破敗之後。

更何況對于城市生活也好,鄉村生活也好,書店也是補全公共空間完整功能的必要性場域。

在我心中,紙質書永遠不會消失,實體書店永遠不會消失。這些年不斷碰見的,為了實習書店而堅守的人們,也在讓我更加堅信這一點。

當我們的談及肉體存續時,書籍确實是無用的,燒書取暖,也隻能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兒那樣感受霎那的溫暖。但,愛書的人,不應該為了無用而羞愧,而應該為了無用的羞愧而羞愧。

活着,然後呢?談及生存之後,我們終究不止要生存,我始終相信,求上得中,當你不止要生存的時候,才能夠真正生存。

最後,電影讓我種草了一批新的書單,牙買加飓風,蒲公英酒,華氏451。當我覺得漫漫人生路艱澀難熬的時候,文學藝術總能讓我覺得時間不夠用,而生出對人生路漫漫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