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人原本對這部新編的期待應該都在于加入更多暗黑童話的要素,加入更多克蘇魯怪獸的情節,以及把原作的人設和結局替換成相對成人化的版本。雖然剛立項之初我也有這種展望,不過我更在意的是匹諾曹的故事内核相較而言比較幼稚和陳舊,陀螺在新版能否依靠老設定加新故事注入當今這個時代獨有的更可貴的内涵。

因此相比于比較平鋪直叙的前半部分,後半程觀感會顯得好很多。總體叙事雖然略顯平淡,但是我認為這實際上是主創對這跟我故事注入了散文的叙述邏輯,主角不隻是匹諾曹,全片的内核也分散開來,在結尾交彙之前都可以用比較随心所欲的方式記述這段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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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諾曹,猴子和市長兒子代表了被父權,資本和民粹裹挾的三隻“伥鬼”,最終盡量讓他們集中在同一場災難中完成了各自的弧光。

原作的匹諾曹強調不能撒謊欺騙,否則會自食惡果,教化意義深重,新版沒有落下教化的意味,但是對象發生了改變。新匹諾曹的形象更多是在強調,當今這個時代出生的孩子,碰上這個紛擾混雜,割裂失序的大環境雖不是他們的錯,但一個人未來的模樣是他自己的個人意志與大時代洪流搏殺的結果。這場搏鬥不見得分的出鮮明的勝負,但是倘若你今天遇見他,定能從他的言談舉止分辨得出這個人究竟受他成長的時代影響幾分,而哪些又是他與生俱來的個性保持至今,而這種比重的掂量中一定也可以得出他和時代的關系,到底如何。以至于這個人不遠的未來可能的模樣,你也大概能摸清。

對于匹諾曹不加明顯褒貶的塑造是很大的成功之處,對于這樣一個有自主意識但又不完全有的“新生兒”,他周遭的人需要客觀對待,觀衆亦需要客觀對待。匹諾曹剛“出生”直到冒險開始,他的人設都是非常不讨喜的,尤其是在家裡搞破壞的幾段,陀螺自己就是宅男,膠佬,想必這種熊孩子大鬧對他來說應該是最有切膚之痛的夢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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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因此匹諾曹在“青春疼痛”之後立即開啟了急劇加速他成長的旅程,這也是對我們每個人的寫照。似乎在三年前倘若你和身邊的人張口閉口談起生計,焦慮和未來,他們都會說你老氣橫秋,杞人憂天;而如今你若是勸身邊人無憂無慮,随遇而安,他們隻會罵你沒腦子,愚昧不堪。當社會問題和大規模的災難降臨,這種龐大數額的人口一起邁進的鬼門關,就是時代,它不等着你慢慢成長,不會問你準備好了幾成,轟然籠罩在你的頭頂,抗住了才有可能見到未來的陽光。

這就要說到本片另一個很好的設計——戰争背景,沒有像喬喬兔一樣浮誇亢奮地渲染戰争對兒童的迫害,以及民粹的群衆的裹挾,甚至連萬字旗都沒出現一個,更沒有太多反戰的口号呼告,但是窒息感同樣撲面而來。

關于戰争促成的任務成長,還有一個更精妙的設計。就是老木匠父子與法西斯父子前期幾次打交道都是在教堂,或者是因教堂而起的,而老木匠與教堂的關聯是,他要為教堂雕刻耶稣像,以及卡洛在教堂被炸死。

教堂和耶稣庇護不了任何人,對于宗教的信仰也沒有為任何人帶來福祉,在耶稣像下誕生了這個小鎮最嚴重的撕裂和紛争,以及最血腥的苦難。當匹諾曹和納二代離開了“聖光之下”,在看似更加殘酷的戰壕裡,兩人反而結成同盟,一起抗擊了市長。這同時也道出了我們時常能感觸到的一層涼薄,那些受到體制和強權控制與洗腦的人,唯獨自己真正被卷入苦難之中才有可能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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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的設置也是為了豐富以上多層的表達,因此他和匹諾曹的交流以提線木偶的形式展現,他在馬戲團的心理狀态幾乎已經達到了斯德哥爾摩晚期,無論是對于脫困的向往還是對自由的渴望全部已經淪喪。長期寄居于泥潭被團長PUA而動彈不得,時間久了唯一的期許就是和其它的“妃子們”争寵,奴隸和囚徒也要分出的三六九等來。

老木匠人設的新意不多,但也承載了一定的表達,以及為什麼我說匹諾曹同樣是父權的壓榨對象,在于木匠和匹諾曹的父子關系,其實就是“摔爸”式爽文在現實生活中大多數情況下會有的樣子。所以最後匹諾曹一定是要通過說謊的方式反過來拯救了大家,這是孩子讓父母認識到自己的“反骨”和個性的彌足珍貴之處含蓄的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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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全片最終的情感落點放在了是否要放棄不死身,像一個正常男孩一樣走完餘生,不過這點在我看來是比較老套的,不如一二幕的表達和内涵那麼尖銳與現實。

當然“用完九條命”這個設定主要也是為了讓結局匹諾曹獨自踏向前方的路顯得更具悲劇意味和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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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沒有達成一個廣義上合家歡的尾聲,這一代陪匹諾曹走過的人們悉數離開,他需要獨自踏入下一個時代,獨自做這副軀體的主導,他的下一層“弧光”隻能靠他一人完成。

另外必須要提蟋蟀這個人物的設計,也讓我非常感動,他代表的是各個時代裡鮮有人知但是一直默默記錄下曆史的史詩譜寫者們。因此他幾次想要改變匹諾曹的選擇,更改曆史的進城都沒有成功。他的弧光在于完成了對這段曆史的記載,以及許願了匹諾曹的複活,即推動了曆史繼續穩步向前。

最終屍體被裝進火柴盒塞進心口,是可以和分手的決心媲美的年度最浪漫的死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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