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材料來源于戛納電影節官網的Press Kit,由Google AI Studio 的Gemini 3.0 Pro模型翻譯,已調節系統指令。
Q:你是如何發現格奧爾基·德米多夫(Georgy Demidov)——這位蘇聯科學家兼政治犯——的原著小說《兩名檢察官》的?這個相對不知名、未被翻譯且以“一封血書”開篇的故事,是哪裡激發了你的靈感?
洛茲尼察:
格奧爾基·德米多夫是中篇小說《兩名檢察官》的作者,他于1938年在烏克蘭哈爾科夫被捕,當時他是哈爾科夫技術學院的一名實驗物理學家。他在古拉格(Gulag)度過了十四年,身處那些最臭名昭著的集中營——他将其稱為**“沒有焚屍爐的奧斯維辛”**。德米多夫在書中記錄了這段經曆。
《兩名檢察官》寫于1969年。但在那個年代,這類文本不僅無法出版,甚至連在家中私藏、閱讀都是危險的。1980年8月,德米多夫的所有手稿被克格勃(KGB)沒收。直到1988年,在作家女兒的請求下,手稿才被歸還。這部中篇小說直到不久前的2009年,才由“回歸”(Vozvrashenije)出版社首次發行。這是一個等待了四十年才得以面世的故事。
在過去的三十年裡,我收集了相當多關于古拉格囚犯以及納粹集中營的書籍。自然,當我第一次聽說《兩名檢察官》出版時,我便着了迷。讀完這部小說後,這個故事一直萦繞在我的腦海中……幾年後,我寫下了劇本。
在一個曾有數千萬人流離失所或經曆古拉格、數千萬人死于集中營、饑荒或不堪忍受的生存條件的國家,這些悲劇事件的記憶幾乎存在于每一個家庭之中。這種記憶至今仍在糾纏着我們。
Q:在結構和基調上,你想通過電影對原著素材進行怎樣的轉化?它似乎結合了封閉空間的懸疑驚悚感(contained suspense thriller)與對話驅動的室内劇(chamber piece)風格,甚至還撒上了一抹黑色的諷刺意味……
洛茲尼察:
“去那裡——不知道是哪裡;找那個——不知道是什麼。”(譯注:Go there – but you don’t know where “there” is...)這是俄羅斯童話中常見的情節。
我們的主人公就像童話裡的主角一樣,被未知所包圍。他并未意識到自己生活在一個怎樣的世界裡。他做着自認為合乎邏輯且公正的事情,但周圍的世界卻全然不是表象那般。我們電影的主角,年輕的蘇聯檢察官科爾涅夫(Kornyev),幾乎是在盲目地行事。
他必須尋找答案的問題是:“我在哪裡?我身上發生了什麼?”
影片分為兩個部分,中間有一個序幕(prologue)和一段間奏(intermezzo)。影片的整個前半部分實際上隻是科爾涅夫故事的開端。直到電影進行到第60分鐘,也就是過半的時候,我們才完全意識到主角必須做什麼。
雖然在撰寫劇本時我盡力貼近德米多夫的原文,但對我而言,将叙事置于更廣闊的哲學和文化語境中也同樣重要。在我創作劇本時,**果戈裡(Gogol)和卡夫卡(Kafka)**的陰影始終籠罩在我面前,也籠罩着這個故事。
你可能注意到了,我有意識地“邀請”了果戈裡進入電影(通過科佩金上尉這一角色),但卡夫卡則是不請自來,悄悄潛入——完全不需要特别邀請!《兩名檢察官》是一部悲劇。但正如任何真正的悲劇一樣,其中總有一席之地留給怪誕(grotesque)與鬧劇(farce)。
Q:這部電影将我們帶回了蘇聯曆史的一個特定時刻:斯大林大清洗(Great Purges)的恐怖時期。在為今天的觀衆描繪這一特定時刻時,你有何考量?
洛茲尼察:
你是想問,一部描繪1930年代斯大林恐怖時期悲劇事件的電影,在當下是否仍具有現實意義?不幸的是,隻要世界上任何地方仍有極權政權掌權,這些話題就将持續保持關聯性。
沒有任何現存社會——無論多麼先進或民主——能對威權主義和獨裁統治免疫。這就是為什麼我相信1930年代的大清洗仍然需要被研究和反思。
2017年,我制作了一部紀錄片《審判》(The Trial),基于1930年斯大林作秀公審(show trials)的檔案影像。在那場審判中,受人尊敬的蘇聯科學家、工程師和工業領袖們紛紛公開指控自己犯下了幾十年後被證實從未發生過的罪行。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那場審判旨在在蘇聯民衆中制造恐懼和猜疑,它成為了斯大林主義宣傳和恐怖統治的有力工具。
《兩名檢察官》同樣設定在斯大林的大清洗時期,整個國家被恐懼所籠罩。我對這種心理機制——無論是個人心理還是集體心理(collective psyche)——十分着迷,正是這種機制促成并維持了一個完全建立在恐怖之上的極權社會的存在。
Q:故事與當下的平行之處——其影響遠超俄羅斯和普京主義本身——是顯而易見的。你是否希望國際觀衆能在某種程度上看到他們自己社會的倒影?
洛茲尼察:
當然,我們可以說曆史正在重演。時代在變,環境在變,技術在發展,但結局總是悲劇性的。即便是在最民主、看似最清廉的國家,對于統治精英而言,通過暴力這種簡單且“有效”的手段來實現政治目标的誘惑,可能也是無法抗拒的。
正如我在《兩名檢察官》中所呈現的,這其中還有一層額外的諷刺:這個體制正在摧毀它最堅定的支持者,即它自己的“真信徒”(True Believers)。這種諷刺在科爾涅夫檢察官這樣的角色身上尤為刺眼,因為他本身就是國家和法治的直接化身……
Q:作為一部背景宏大但本質私密的電影,你在視覺外觀和觀感上有何追求?
洛茲尼察:
這一學院畫幅(Academy ratio,即1.33:1)在風格上對應了故事發生的年代,也契合了叙事風格本身。影片中沒有攝影機運動,隻有固定鏡頭(static shots)。這種拍攝方法帶來了一定的挑戰,需要在構圖和剪輯上投入相當程度的巧思。
我的禦用攝影指導奧列格·穆圖(Oleg Mutu)提出了一種特殊的配色方案。我們在視覺上剔除了所有象征“生命”的顔色——隻留下了黑、灰、棕、深藍、白,以及在某些地方出現的——血紅色。
Q:關于“個人的無力感對抗運轉良好的國家機器”這一概念,在1937年和今天似乎同樣适用。現在的不同之處在哪裡?
洛茲尼察:
我們不應忘記存在一種特定的**“時間錯位”(dis-temporality)**:雖然我們都生活在同一個物理時間裡,但同時也生活在不同的曆史時間中。不同的人群正同時經曆着曆史發展的不同階段。
但我們所有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問題:缺乏足夠的語言來描述此時此地正在發生的事情。
如果無法描述,就無法理解。沒有理解,就無法采取适當的行動。我們試圖用過去的語言來描述現在。然而,過去的經驗對此已無濟于事,因為生活總是在變化,而且是劇烈地變化。
一百年來,我們一直生活在卡夫卡、穆齊爾(Musil)、奧威爾(Orwell)、普拉東諾夫(Platonov)等20世紀偉大作家所描述的環境中。但我們似乎仍在期待一位浪漫英雄、一位救世主的到來。期待他們出現,戰勝惡龍,解決問題。這是多麼大的慣性思維!遺憾的是,我們面臨一個問題——羅賓漢式的英雄已徹底成為過去。
世界變得如此複雜,我們無法再用簡單的方法解決問題。我們需要一種不同的語言來描述我們對世界的理解,進而指導我們的行動。實際上,這正是我試圖通過這部電影所做的事情。
劇情簡介 (Synopsis)
蘇聯,1937年在牢房中,數千封來自被政權誣陷的被拘留者的信件正被付之一炬。然而,雖幾無可能,其中一封信竟奇迹般地抵達了目的地,出現在了新上任的地方檢察官亞曆山大·科爾涅夫(Alexander Kornyev)的案頭。科爾涅夫竭盡全力去會見這名囚犯——一名被秘密警察(NKVD)特工迫害的受害者。作為一名忠誠且正直的布爾什維克,這位年輕的檢察官懷疑其中必有冤情。他尋求正義的旅程将一路通往莫斯科的總檢察長辦公室。在斯大林大清洗的年代,這是一個男人向着那個“甚至不願承認其極權之名”的極權政權腹地,所做出的縱身一躍。
關于謝爾蓋·洛茲尼察 (Sergei Loznitsa)
謝爾蓋·洛茲尼察于1964年出生于蘇聯巴拉諾維奇市(Baranovitchi,現屬白俄羅斯),在烏克蘭基輔長大。1987年,他畢業于基輔理工學院(Kiev Polytechnic),獲得應用數學學位。1987年至1991年,他在基輔控制論研究所(Kiev Institute of Cybernetics)擔任科學家,專攻人工智能研究。1997年,洛茲尼察畢業于莫斯科的全俄國立電影學院(VGIK)。自1996年開始拍片以來,他已執導了28部獲獎紀錄片和5部劇情長片。洛茲尼察的劇情長片處女作**《我的快樂》(My Joy, 2010)**在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首映。他的作品——無論是劇情片還是紀錄片——均獲得了包括戛納電影節在内的多項國際大獎認可:
2012年,憑**《霧林寒戰》(In the Fog)**獲戛納國際影評人協會獎(FIPRESCI Prize); 2018年,憑劇情片**《頓巴斯》(Donbass)**獲戛納“一種關注”單元(Un Certain Regard)最佳導演獎; 2021年,憑**《娘子谷:檔案》(Babi Yar. Context)**獲戛納金眼睛獎(L’Oeil D’Or)特别評審團獎; 同年(2021年),憑**《蘭茨貝吉斯先生》(Mr. Landsbergis)**獲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節(IDFA)最佳影片獎; 以及其他衆多國際獎項。
2013年,謝爾蓋·洛茲尼察創立了電影制作公司 ATOMS & VOID。自2001年起定居歐洲,謝爾蓋·洛茲尼察目前持續從事紀錄片和劇情片的創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