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弗蘭茲》之後,我突然想到倉央嘉措那句詩:如果不相見,便可不相戀;如果不相惜,便可不相憶。
很多年以來,我們都習慣在電影中找尋情感的依托,那些出現在故事裡的人,永遠都在陳述着現實中最美的奇遇,他們的悲喜似乎都在一瞬之間,慢慢打開我們心底關閉已久的門窗。
最好不相遇,便可不相聚;最好不相對,便可不相會。



有那麼一個人,她等待着丈夫的歸期,卻等來死亡的噩耗。
也有那麼一個人,他因為殺了一個人,無法得到内心的救贖,于是前往另一個國度找尋内心的平靜。
他和她,原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卻因為戰争後而相遇。



弗朗索瓦·歐容,我該怎麼介紹他呢?作為法國中生代最具标識的電影導演,他把情欲和心理描寫地簡潔而深刻,幾年前我看《時光駐留》,便覺得他的内心深處是一個極其柔軟的人,今年再看《感謝上帝》,又覺得這份柔軟變得愈顯真實。

弗朗索瓦·歐容
法國影壇不缺标新立異者,更不缺極端激進者,他們不像好萊塢的導演,總是局限在叙事的框架中,也壓迫在商業的束縛中。
他們是一群自由派,大膽無畏、從容不迫、獨立新潮,總是讓我們在不同的語境中感受電影文化的多樣性。
歐容是其中之一,卻不似那麼孤傲,相反,相比較阿薩亞斯或者杜蒙,他更多的時候都是以人物作為創作的主旨,在那些人物身上,我們能夠感知到法國人濃郁的浪漫和悲情。

《感謝上帝》
還記得《時光駐留》中,當羅曼發現自己身患癌症晚期,他一一告别那些生命中的遊人,最後坐在沙灘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内心蕩起一陣波瀾,那是他對生命的熱愛和希望。

《時光駐留》
歐容時常這樣,他始終是一個暖色系的導演,并未大家想的那樣奇情,這是他藝術人格中最被人稱道的一點,即使《八美圖》那般鬧劇,他也仍然很溫柔,不願撕破最後一道疤痕。
而他的簡潔也并不體現在叙事語言中,而是在情緒和狀态之中,他投射了許多的人間百味,卻毫無刻意,隻是在角色中感同身受,讓我們體會到他作為導演的良知。

《八美圖》
《弗蘭茲》是他2016年的作品,在此兩年前他都沒有拍片,所以當這部電影入圍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後,人們都希望他能夠眼前一亮,拍攝出一部有别于他之前更大膽的作品。卻沒想到這部電影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因為這太不像歐容了,這不是他最極端的那一部分,就連十分之一都不及。
可是這一次,卻是最柔軟的歐容,他抛棄了過去的奇情,為我們講述了一個如此動人的愛情故事。

在歐洲電影的主題上,生命、哲學、信仰——是永恒的思考。
由此我們可以推斷當時大家看到這部電影的反應,應該是出奇的詫異。倘若歐容有一天不再用幽默的語彙來構思劇本,用黑色的心理來推敲人物的動機,那歐容還是歐容嗎?
《弗蘭茲》是一部戰争片,也是一部愛情片,更多的可能,它還是一部充滿人生意義的電影。


但觀衆并沒有那麼買單,他們更想看歐容描寫那些同性題材,用裸露的身軀來換取人們的好奇。
《弗蘭茲》的構成更像一部英國電影,在戰争的迫害下,人們如何恢複甯靜的心靈。可是我卻認為這是歐容最大膽的嘗試, 他反複提醒着我們,有時候,簡單和純粹就是那麼容易打動人心。

一戰的結束,是兩個國家的創傷,他們互相憎恨,互相辱罵,卻也互相安慰。
安娜是一個德國女人,她的未婚夫弗蘭茲在前線戰死,她和弗蘭茲的父母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無法自拔,戰後的德國,是一片人心的荒蕪。


阿德裡安是一個法國男人,安娜初次見他,是在弗蘭茲的墓前,他正在給弗蘭茲獻花,可她卻并不認識他。
直到阿德裡安說弗蘭茲是他的朋友,這一家人才接納他,不因他是法國人的身份而鄙棄,隻是因為他們想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找到弗蘭茲的影子,以此來慰藉自己傷痕累累的心靈。

歐容并無意放大戰争背景,相反,在戰後的空間中,有太多人生百态可以描述,但歐容沒有選擇這樣做。
他隻從人物本身出發,去描述在他們身上所發生的曆史事件,更重要的是,他想讓人們忘卻那段沉重的過去,重新開始生活。


本片采用黑色和彩色的交替影像來最大程度上喚醒人們的記憶,阿德裡安看似害羞而熱情,卻讓安娜和她的家人得到了撫慰,可内心深處他也因為置身德國而感到格格不入,那些德國人辱罵和唾棄他,在他的旅館,那些人還唱起了德國的國歌,來祭奠死去的戰士。

我們不用去置評戰争本身的好壞,在阿德裡安身上,他背負的秘密讓他無法釋懷,當他告訴安娜其實自己并不是弗蘭茲的朋友,而是他開槍打死了弗蘭茲後,安娜也崩潰了,在短暫的相處中,她其實已經愛上了這個善良的男人,可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卻殺了自己的未婚夫。

法國人的浪漫是衆所周知的,藝術可以放大人們的詭異情緒,因為在現實,我們很難會選擇原諒。
但安娜瞞住了這一切,她送别阿德裡安,自己卻因為過度的悲傷而選擇自殺,自殺未遂後,父母都希望她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她也在思索人們為什麼而活?于是,在一個明朗的白日,她踏上了去往德國的路途,告别自己的家鄉。

文本的框架上,歐容進行了多次人物對比來凸顯環境的差異感,無論是阿德裡安在德國的境遇,還是安娜在法國的境遇,都體現出了戰後背景下的慘痛。
正如阿德裡安聽到德國國歌一樣,安娜也同樣在法國聽到人們高歌《馬賽曲》,她尋尋覓覓,終于找到阿德裡安,卻不想他已有婚約,倆人内心的苦痛再次加深,原來,戰争隔離的不僅是生命,還有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也許阿德裡安放棄婚約,選擇和安娜在一起,他們會更幸福,可是如果二戰來臨那又會怎樣?再深刻的愛情也無法抵抗現實的無奈,安娜停留在法國,在盧浮宮看着馬奈所畫的《自殺》,說道:看着它,我才有活下去的勇氣。

他們沒有在一起,一吻後的訣别,是永恒的别離。最好不相愛,便可不相棄。

《弗蘭茲》這個名字,是借用“記憶”來緬懷過去,也是用“過去”來緬懷現在,他從不曾出現,卻串聯起了一段愛情挽歌。
歐容在述說一段極盡純粹的愛戀,沒有裸露,沒有奇情,也沒有過于沉重,他隻是在講述兩個人在面對感情時而遭遇的無可奈何,在戰争面前,我們都是渺小的,就連愛情也都是渺小的。

如今再看這樣的電影,倒有種釋懷感,故事裡的人無法相愛,我們便更能懂得珍惜,誰說現實裡沒有真情呢?和平的到來是一種饋贈,回首自己的過去,其實遺憾也是一種美,阿德裡安和安娜的故事,就讓它保留在記憶最深處,最好不相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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