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有过一部小剧。

每集才24分钟。

男主下跪、吃皮鞋、当众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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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8.5,议论者不多。

两年后原班人马回归,推出电影版。

口碑已炸——

日本权威电影杂志《电影旬报》评为年度十佳,获得第32届日刊体育电影大奖石原裕次郎奖最佳导演奖、横滨电影节的最佳男主角。

提到它众口一词的是: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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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

从社畜,到野兽——

《从宫本到你》

宫本から君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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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演池松壮亮、苍井优。

拿出Sir近年来看过最好的青春片。

成人礼。

靠分数,靠旅行,甚至靠面红耳赤但急不可耐【哔——】。

但有人靠拳头。

背向绝大多数人,成为一个獠牙都被打掉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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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定义被改写,成为一个男孩的青春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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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之死

在Sir那个年代,有一个这样的flash小游戏——

《男人要向下100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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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层往下,都有着不同困难。

但如果停留在那一层,会被慢慢下降的钢针扎死。

上下都是炼狱,但有一点——

停,就完蛋。

要想成长,就要向越来越难的人生前进。

《从宫本到你》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剧版里,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头发蓬松,笑容阳光,最终变成顶着圆寸头、目光犀利的狠角色。

一只羊,最终变成一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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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版,则把中心从职场,转移到将宫本逼上穷途末路的爱情上。

一个男人,如何成为男人。

宫本和女友靖子,原本是两个在都市夹缝里营造小甜蜜的情侣,做着爱做的事。

初看是日系小清新公式,但对暴烈的下文,已经隐隐暗示。

两人笑意盈盈吃饭,说我开动了。

苍井优咧大嘴的笑容,能将人融化。

突出的啤酒罐,被邀请饮杯的宫本——

他们会在“醉酒”上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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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无用而温柔的事,一起埋葬死掉的金鱼。

金鱼在片中多次出现,隐喻初入职场循规蹈矩的宫本,被前男友伤害有心理阴影的靖子。

生存狭猝,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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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休息日里,肆意做着爱人之间亲密的事。

第一个镜头,首先对准地上凌乱的衣服,还有毫不掩饰的抽纸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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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真嗨啊。

不完全,愕然、不加修饰的事后“战场”是,导演将未来命运进行前置暗示、彩排。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来是宛如童话一般的爱情。

就在这一天。

宫本与女友靖子参加客户的联谊,被双双灌醉。

客户找自己的儿子拓马,送他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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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好意的靖子,留拓马在家喝了杯咖啡后。

拓马却趁着宫本醉酒熟睡。

强奸了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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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故事一夜之间。

成了噩梦。

前面的小清新画风之下,原来早就有摩拳擦掌的恶魔。

被灌醉的年轻人、被猥亵的靖子、就发生在地上的强暴、以及最终被撕裂、宣告死亡的纯真童话。

全部呼应了,扣上了。

这件事,也成了宫本的心结。

如何报仇?是报警,还是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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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最终被埋葬,但天真呢?

甚至隐约的男性尊严呢?

难道也宣布在入世最初就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炼狱来了,宫本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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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性与性

这部电影让多数人看得不是太舒服,主要是——

性。

是这部电影里,不可逃避的话题。

宫本和靖子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靖子的前男友来家里捣乱之后。

餐桌狼藉,靖子哭花了妆。

宫本承诺要保护她,可她还是没完没了地哭个不停。

一气之下的宫本将她扔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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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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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让靖子突然不哭了。

反而配合了起来。

混乱的房间,混乱的两个人。

靖子嫌弃被褥上有前男友的气味,连床垫带被子,一把扔出了窗外去。

所以,连床铺都是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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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比平常搂搂抱抱,摸摸亲亲,再磨磨蹭蹭进入正题的爱情电影快了太多。

跳过了浪漫的告白,和丰盛的烛光晚餐。

这与许多人的传统爱情观差得太多。

两个陷入争吵的男女,突然开始驰骋着自己的内心欲望。

像是小兽之间的较量。

也是彼此安慰对方,最原始,最温暖的一种方式。

第二场戏,也是关于性。

当宫本知道女友被强奸了之后。

靖子在家里哭得声嘶力竭,指责宫本根本就没有保护自己。

两个人在房间里扭打起来。

彼此互相咆哮着。

打架的方式,也格外粗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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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安慰靖子,宫本一直搂着她,不想让她离开自己。

但抱着抱着,靖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宫本,生理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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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的悲惨遭遇,的确是让宫本痛心。

但与此同时,他被激发的是要在日本这样的男权社会扎根的求生欲。

他爱靖子,同情靖子。

但复杂而微妙的人性,呼啸而来的本能。

让他在这一刻与最恨的拓马产生叠影。

他一次占用的,我更要占用。

他做到的,我更能做到。

在电影里,宫本在女友被强奸后,没有选择走报警这一条路。

而是,选择了一条原始方法。

决斗。

一定要打赢拓马。

但第一架,被一拳打掉了3颗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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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还手之力。

他只能独自哀叹——

连牙都打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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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本是谁?

一个职场上唯唯诺诺,爱情上扭扭捏捏的弱鸡。

拓马是谁?

客户真渊敬三的儿子,大学橄榄球队队员。

无论地位、体格,两人差距都太悬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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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宫本复仇的原因——

除了女友的耻辱。

更是作为底层社畜的自己,是否要接受这个社会,强者全方位的碾压。

这就是Sir为什么把《从宫本到你》称为,青春片。

青春,指的未必是年纪。

而是从一个“我以为之世界”,初次进入真实世界时,剧烈的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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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本要面对的是,初入社会。

无施展之地不说。

就连立足之地都难保。

从经济上,就能看出他的窘迫

——只有7万日元存款。

现在,就连社畜最后的一丝尊严,都要被无情剥夺。

宫本还能继续把打碎的牙往肚子里咽吗?

但就算他不认命,又何来一丝翻身的机会?

他打到全身几乎散架,被血染透,来到靖子面展示胜过。

笑得咧开了嘴——

这么厉害的我要让你变得幸福

你和孩子都要幸福

随便你无语或讨厌我

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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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打赢拓马的?

Sir只能说,这个过程是全片最燃,最震撼的部分。

关于青春热血,关于个人尊严,甚至是男性交配权在现代社会中的变体。

心头所有的火,以最惨烈的形式喷发。

我赢了。

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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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礼

不可否认,宫本“成人”的方式难以复制。

电影也继承了漫画夸张和偏执。

但又并非只是一部满足雄性荷尔蒙的直男大爽片。

导演保留了态度,隐藏隐约的不安。

第一条很清晰的故事线,讲述了宫本是如何从弱小的大雄,打赢了强硬的胖虎。

证明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但这种成长,却建立在了一种《机器猫》式的逻辑思维里。

只要打一架。

就能证明自己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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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宫本的人物设定,从一开始就定义成:爱撒娇。

年纪比靖子小两岁。

他适合年长的女生

因为实在太喜欢撒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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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靖子前男友家捣乱时。

他没有立马宣示主权,而是很听话地拎包要走,好像要他们两个人单独处理情感纠葛,自己只是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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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在得知靖子被强奸后,两个让人苦笑不得的细节——

出去跑步到满身大汗。

回来就着电饭锅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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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去见拓马的父亲时。

他在路边连忙吃面包,没吃完的还小心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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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露了穷的本质

用食物为自己壮胆。

真是一个幼稚鬼。

但这又是一无所有的他,能够想到的唯一变强的方式。

就像一个听话的小孩子:多吃饭,快长快大。

甚至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抽空在街上倒立,用公文包锻炼臂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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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恶补自己的成长。

也是蝼蚁般的抗争。

如果大雄没有小叮当,可不就是一辈子,在小夫和胖虎面前没有出头的机会吗。

现在,拓马就是小夫和胖虎的合体。

《从宫本到我》重申了暴力。

但这种暴力的正当性在于——

它是一无所有的人,唯一在命运前拒绝投降的资本。

他可以丢掉牙。

丢掉手指

丢掉命。

但他不能,至死也没有真正当一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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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程度上,他所要对决的,已经与靖子无关了。

这是直男癌吗?

导演没有这么简单地把一切都归结为宫本的成长。

他赢了,但不代表女友的痛苦可以结束。

如果我们开始看第二条线。

导演真利子哲也将打架前,打架后的故事穿插在了一起。

打赢了拓马之后。

宫本和靖子准备结婚,怀上了孩子,最终生产……

注意看靖子的两场戏——

一是被强奸后,短暂断片后,她冲出门想要去手刃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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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在家里临盆,在地板上痛苦挣扎。

女性承受的暴力,以及她的勇气。

并不逊色于男性。

尤其是靖子对宫本说的这句——

“我不允许你耻辱和生气。”

某种程度上。

宫本之所以能奋命一博,正因为他的女友是靖子。

她的强大,让他更没有资格输掉。

宫本和拓马的对决是悬殊的。

但任何一个普通人所面临的绝境,并没有更少。

无论是做一个女人,做一个男人,或是做别人父母的……

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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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没有退路可言。

从“我不能被别人这样打败”。

到“为了妻儿,无论对我如何都可以”。

宫本终于不再幼稚了。

打赢一场架,不能让靖子变得幸福;

在办公室里大喊自己要跟她结婚,不能让靖子幸福。

有时候,放弃拳头,为了所爱的人,必须庇佑的小世界,妥协甚至告饶也成为暴力之外的“武器”。

杀伤力在于,它放弃了自我,那些固执、狭隘的自尊。

被怀疑的暴力,不是无所不能的。

被奚落的怯弱,也不是表面上毫无用处。

强者与弱者。

在现实世界里,很多时候是一个人的一面。

还记得电影里多次出现的“金鱼”吗?

被强暴的靖子是,宫本其实也是。

开头,宫本背影穿过家门口的儿童乐园,还以为是日常的散步。

可,镜头一转。

宫本的脸上布满了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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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场画面,是在黑暗的厕所里,宫本疯狂地扇着自己满是伤口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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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巴、分裂的寓意,就是真实的世界,

儿童乐园,孕育天真;阴暗的厕所,包藏着欲望。

在阳光处,男孩满脸伤痕,面无表情,代表着决绝的方向。

在角落里,男孩愤怒激动,心灵崩塌,代表着深处的反省与自责。

说成长是炼狱,并非困境的细节,而在于复杂、永动的时间里:

人停不下来,停了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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