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宝藏纪录片。
如果不是看到中文海报,还以为是BBC出品。
从古到今,从西方到中国。
才看了20分钟就放不下,惊讶于它的国际化。
从科技的进步,到医者的坚守。
看完前两集,更惊讶于它的厚重。
全刷完,简直不敢相信:
这居然是我们国产的纪录片。
《手术两百年》
9.4。
但评价不足千人。
怎么回事?
这一开头,就“大片”的范儿啊?!
镜头前所未见。
在放大的骨骼间穿行,无数白细胞游弋宛如星系旋转,鸦喙钳与注射器整齐排列好队形,高精尖设备沿曲线,闪躲挪移于微寸人体……
新一季《西部世界》?
不不不。
这美剧质感的片头,来自国内首部全景展现人类与疾病抗争的科学纪录片。
目前只8集,却历时3年,前往欧美12个国家拍摄。
它,对准的是世界顶尖的医院、医学博物馆和医疗研究机构。
它,采访了50多位国际顶级专家。
它叫《手术两百年》。
手术,我们就算未曾经历,但一定听过。
手术走过的两百年,是医学史飞跃式发展的两百年,也是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的两百年。
手术回答的问题是:疾病该如何治愈?
《手术两百年》的回答,超出想象。
——它与目前国内的所有纪录片都不一样。
最大的不一样在于,不打“感情”,看重“理性”。
像一把手术刀,剖开皮肉与肌理,历史与现代,长驱直入,一窥医学发展史的古往今来。
但这不是“冰冷无情”。
而是以客观笔触描绘“古与今”的碰撞,“医与患”的温度。
英国,泰晤士河南岸。
圣托马斯教堂的阁楼上,有一家全英国最诡异的博物馆。
推开博物馆猩红色的小门,沿着1080度托马斯全旋的楼梯上楼,各种重口味展品依次进入视线。
不知名的骸骨、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器官、形状诡异的手术台……
这不是什么恐怖片开头。
而是一家叫做“老手术剧场”的博物馆。
镇馆之宝,是一台维多利亚时期的手术台。
仔细看,环形剧场的外围,有排列整齐的椅子,供围观者落座。
这便是200年前的外科手术现场。
一周一次的“手术秀”,既是现场教学,也卖票给好奇者以盈利。
在那个时代,手术是一件稀罕事,更是野蛮的代名词。
无麻醉,无止血,无消毒。
“三无”手术让当时新兴的外科手术,成为了大型活体解剖现场。
△ 这种沉浸式手术live,更像一种“斗兽场”
疼痛,是当时外科医生需要攻克的首要难关。
直到1846年10月16日。
一名叫威廉·莫顿的牙医,在哈佛大学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实验成果。
他将乙醚雾化器送到病人嘴边。术后,他问这位患者有没有痛感,患者回答“没有,我整个过程都睡着了”。
历史上第一次公开无痛手术,让整个医界哗然。
而时至今日,我们的麻醉发展到何种程度?
可能已经达到,远远超出你想象的程度。
急救智能假人在许多医院出现。
它们能根据事先设定的电脑程序,做出和人体一样的反应。
上海儿童医学中心,就用到这种假人来培训年轻的麻醉医生,如何应对极端病例,积累实战经验。
这场景19世纪的莫顿想不到,16世纪的帕雷就更想不到了。
那个没有止血的蛮荒年代,军医只能用烙铁止血。
烙铁,能用烧灼将伤口粘合,但副作用是,病人也常因承受过量痛苦而活活痛死。
说白了。
这不是救治,更像上刑。
被后人尊为“外科学之父”的帕雷,就曾被士兵痛苦的哀嚎触动。
他发明了鸦喙钳,以封死血管有效止血。
但他绝对想不到。
时至今日,被他摒弃的烧灼止血,以另一种形式被运用到今天的医学实验中。
一种智能电手术钳,能瞬间安全闭合大血管,实现止血。
止血、麻醉、消毒,今天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医疗步骤,却是经历了漫长的黑暗时代,踩着无数先人的死亡,才得以普遍实现。
从把病人绑在手术台上敲晕、灌醉,到精准麻醉;
从痛苦的烙铁止血法 ,到可以精准操作的止血钳;
从盲人摸象般的开腹探查,到纤毫毕现的医学影像和显微镜。
科学,逐渐战胜了疼痛。
这是对患者(感受)的尊重。
麻省总医院,再生心脏实验室。
哈拉尔德·奥特的团队已经在实验复制猪的心脏。
——这意味着,复制人类心脏不再遥远。
与此同时,美国明尼苏达大学医院,已经能够用3D打印技术,为病人定制心脏模型。
通过模型,医生可以更加了解病人心脏的结构和病变,为医疗团队制作术前方案提供依据。
在电子科技大学机器人研究中心实验室,高位截瘫患者可以借助外骨骼机器人,重新站立行走。
患者穿上脑电装置后,只要想象自己可以行走,人工智能就可以辨识出他的意图,并控制关节活动。
佩戴这种人机混合智能系统的患者,已经算得上是一种现实中的“赛博格”。
就连始终难以被征服的癌症,在今天术后五年生存率已经有36%,部分患者可以带癌长期生存。
无数技术上的胜利,让人看到手术的未来。
但。
技术有天花板,医者总不可避免地面对病人的死亡。
帕多瓦大学的解剖剧院,是当时欧洲最负盛名的医学校,始建于1594年。
沿着螺旋形阶梯,学生们总是肩并肩站立,侧着身缓缓轮流走到剧院中心,仔细观察尸体。
每个人手里拿着的蜡烛,总是照亮这个无窗的房间。
时至今日,解剖课依然是医学生在大学时期最基础的课程之一。
它像是一个缓冲地带,在不伤害人的情况下,给医学生们提供了解人体的机会,是他们叩开外科大门的“第一堂课”。
在北京协和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的解剖实验课上,每年都会有开课仪式。
学生们共同向大体老师们(遗体捐献者)致敬。
这一鞠躬厚重。
它传递的不仅是技术,更是人类的善良。
这一鞠躬有温度。
它致敬的不单是捐献遗体的个人,更是为医学进步作出贡献的每一个血肉之躯。
在柳叶刀无法创造奇迹的地方,医学最大的魅力,还是在人。
这是对死者(感受)的尊重。
刚出生一个月的依依,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在她的心脏上,两条应该分别长在左右心室的动脉大血管,全部长在右心室。
面对这个噩耗,全家人都蒙了。
即将进行的这场心脏外科手术,医生需要将依依先天错位的血管,重新缝合到正确的位置上。
这手术要精细到什么程度?
在9毫米直径的细小血管上,用头发丝那么细的针,缝上30针。
这需要医生极高的技术,极强的耐心。
6个小时的手术结果如何,Sir不剧透。
但这一幕,让Sir想到日剧《黑色止血钳》。
医术高超的渡海不屑使用自动吻合器,认为过于依赖高科技,是对外科手术的亵渎。
他坚持用自己双手。
但这是电视剧啊。
现实是,《手术两百年》更冷静地抛出了同一个问题:
当医疗技术越发进步,科技能取代人吗?
幸好,它也没有给出答案。
只是其中两个细节让Sir印象深刻:
一位车祸去世的男子捐献了自己的肺脏,转运时间仅有6-7个小时。
无锡市人民医院的一名医生,乘坐高铁转移脏器,争分夺秒地奔跑。
这一场生命的接力赛,握住接力棒的,是人。
另一个细节。
患有恶性软组织纤维瘤的洛红,在经历了多次手术和放疗后,肿瘤再次复发扩散。
医生与她聊天,她说自己最大的担忧是,怕自己走了,没人照顾她的爱人。
医生承担起桥梁的角色,她问病人家属是否这么想,然后坚定地告诉患者:
他摇头了
他摇头了
在为数不多的时日中,宽慰患者心灵的,是人。
技术是有天花板的,但人心没有。
如何救治病人,如何减缓他们的痛苦,如何帮助他们平静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或重生。
在死亡威胁下,医学显露出它更为可贵的一面——
还是人性。
人性不是无条件地相信人总能战胜机器的精密。
人性也不是傲慢地以为我们比机器更有价值。
人性恰恰在于我们看到自己的弱点与无能。
我国古代医学家孙思邈《大医精诚》有这样一段话: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皆如至亲之想;见彼苦恼,若己有之,一心赴救。如此可为苍生大医。
正是这同心同理的,恻隐之心,决定了在医疗领域,机器永远无法完全取代人。
回到片头的第一个镜头——
无影灯下,柳叶刀锋。
执刀之手,是谁?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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