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开始飘雪的季节,在日本北海道西南部的一座小城,就会涌入许多为了感受《情书》拍摄地浪漫情怀的游客们。冬日的日本海,在这里迎接着每一个来小樽寻找藤井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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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是日本导演岩井俊二在1995年拍摄的处女作。

电影从博子躺在雪地中开始。

渡边博子在参加了未婚夫藤井树的周年纪念葬礼后,送藤井树的妈妈回家,无意间发现了藤井树中学毕业册上以前在小樽没转学搬家的地址,她偷偷把地址抄在了手臂上。

这时镜头一转,在小樽的一户家里,一个女生却收到了博子的信,信上写着:亲爱的藤井树,你好吗,我很好。女子戴着口罩,不断的咳嗽着,似乎是得了重感冒,原来她也叫藤井树,她和爷爷妈妈住在一起,她拿下口罩,竟然和博子长的一模一样。

女藤井树觉得很奇怪,她并不认识一个叫渡边博子的人,但还是给博子回了信,信上写着我很好,就是得了重感冒,但没想到博子在下一封信中还贴心地寄来了感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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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子拿着信找到了秋叶,并说自己本想是寄到天国的,没想到还有了回信。一旁的秋叶读着回信,觉得博子到现在还写着这种信,是因为她还忘不了藤井树,接着他低头吻了博子,说他早就拜托过藤井树,希望博子嫁给自己。

秋叶为了让幻想结束,决定查清楚这件事,于是他仿照博子给女藤井树写信,让女藤井树拿出她叫藤井树的证明。接着就收到了一张模糊的复印件,驾驶证件上真的标明着她叫藤井树。

女藤井树的重感冒一直不见好,妈妈就想让她去医院看看。藤井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模模糊糊中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躺在床上被众人推到急救室里。藤井追着众人跑了过去,却发现是一场梦。自己的父亲当初就是因为重感冒没能及时痊愈,而加重转为肺炎去世了。

在光影交错中,藤井想起了在自己的中学时代,确实有一个和自己同名的男生。

镜头又一转,这边博子和秋叶已经来到了小樽,找到了女藤井的家。爷爷告诉他们,藤井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博子就蹲在门口的邮筒边,给藤井写了信。她说本来想到小樽见上一面,但她已经知道了藤井不是自己想找的人,她想找的藤井是一名男性,而且在两年前——她犹豫了一下,把两年前划掉了,接着写道: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藤井在家门口发现了博子刚刚留下的信。博子在离开时的街道上和骑着单车的藤井擦身而过,博子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然后向着藤井喊出了她的名字。藤井回过头,回望着人群中的博子,或许是街道拥挤,最终藤井随着人流离开了。

但博子却看到了藤井和自己一样的脸庞。回家时,她打开纪念册,指着里面的一个女生问男树的妈妈,和她像不像?博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一个替代品。她回信给女藤井,请求她给自己分享以前男藤井树的事情。

影片开始进入回忆。或许同名同姓真的很有缘分,但对于当事人却带来了很多麻烦。两个藤井树几乎没有交集,在班干部选举上,有人恶作剧的在纸条上写“藤井树爱藤井树”,而唱票的同学也当众读了出来,这使女树当场哭了,而男树抓住了起哄同学的衣领将他按在了讲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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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还是被选做了图书组长。女树做着管理工作,男树则站在窗帘旁读书,经常在借书卡的另一边写上“藤井树”这三个字。两人之间朦胧青涩的感情持续发酵着:

名字相同而发错了的英语试卷,因为害羞,女树只能在放学后被称为校园“恋爱圣地”的自行车停放处等男树把试卷换回来,两个人在暮色中讨论试卷答案。

在上学路上,女树正骑着单车,男树带着麻袋头套半路冲了下来,恶作剧式的把头套扣到了女树头上。

还有在运动会上,女树在观众席中拿着望远镜偷偷看着场里的男树,这时男树因为车祸,腿受了伤不能再继续参加比赛,但是男树却在场外跟着选手们一起赛跑直到腿伤摔倒。这也是女树最后一次在校园中见到男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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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子来信委托女树能不能把那个田径场拍下来,于是女树回到了当年读书的学校,碰巧遇见了当时的老师。在读书室中,那里的学妹们都在玩一个叫做“寻找藤井树”的游戏,她们拿出了许多写着藤井树的名字的借书卡。学妹们得知眼前的这个人就叫藤井树,并且不是她本人留下的借书卡时,纷纷八卦地说道这个人一定很喜欢你哦!老师也很好奇是谁写的,女树说是藤井写的,老师对他印象很深,告诉女树,藤井树在三年前因为山难去世了。

女树回到家后就发起了高烧,妈妈要打电话给救护车,但是雪下的很大,救护车要一个小时才能到,爷爷坚持要背着女树走路去医院。妈妈极力反对,并说当年女树爸爸就是因为爷爷执意背着他去医院,却因为救治不及时而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儿子。爷爷却说,当年背着儿子去医院只花了不到四十分钟,而如今救护车来要花一个小时,让妈妈自己选择。

秋叶带博子来到了藤井树遇难的山下,借宿在朋友家中。另外一边爷爷冒着大雪,把女树送到了医院,自己也躺在了急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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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将亮时,秋叶和博子来到屋外,两人望着渐起的朝阳,秋叶指着一座山说藤井树就在那里,他朝着那里喊道:“你过得好不好?那边冷不冷呢?”秋叶回过头让博子也来过来说几句,博子向着山跑去,大声喊道:“你好吗?我很好。”这时女树躺在床上,刚刚脱离危险,她好像也在睡梦中呢喃:“亲爱的藤井树,你好吗?我很好。”

女树信中写道最后一次见男树是在自己爸爸去世后,她请假在家,男树站在自己家门外,把那本《追忆似水年华》递给她,让女树帮自己还书,他表示自己以后不能来学校了。女树对他的回忆就止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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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子把女树写过的信全部还给了女树,她说这些都是女树自己宝贵的回忆。这时上次那群学妹来到了女树家,她们带来了一本书,正是藤井让女树帮自己还的那本《追忆似水年华》,学妹们告诉她在借书卡的背面有一个重大发现,女树拿出借书卡,翻到背面,却发现上面有一幅画。

上面画着的,是中学时代的自己。

那些没有说出的告白,终于还是被你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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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层的青春恋歌


《情书》是岩井俊二的第一部电影作品,由自己的同名小说改编。影片通过博子和女藤井树的信件对话为线索,将分离的画面置于回忆的片段。分离式的意义也将既往与现实沟通,让现代人更能够理解,那些青春中羞于表达的爱,展现了羞涩、自然、懵懂的青春少年初恋之感。

尤其是白窗帘下那个若隐若现的少年,抬起那双含情却羞涩的眼眸,让柏原崇一举成为二十世纪最后的美少年。正如原著在最后女树看到卡片上自己的画像时写道:“我一面佯装平静,一面想把卡片揣到兜里。然而不凑巧,我喜欢的围裙,上下没有一个兜。”这种回忆式青春也衍生了很多日本青年把来到小樽当作一件很浪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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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细的视听把控


自称是“影像作家”的导演岩井俊二,也被中国影迷称为“日本的王家卫”。他有着许多身份,作家、编剧、导演,甚至还有大量的音乐创作。这部影片是他的第一部电影作品,就在视听等效果上做到了很强的把控能力,特殊的叙事方式,各种蒙太奇的运用,还有对于镜头的表达都很成熟。

在开篇时,就运用了长镜头与变焦的补偿镜头,以此来展现人物笼罩在死亡的氛围中,不仅是导演对于死亡的一种唯美表达,也是一种哀而不伤的写照。就比如开头躺在雪地中的博子,是对于亡夫的死不能释怀,这也衬托出大环境下人物的渺小与无力感。他喜欢用精心设计的景别构图来体现戏剧冲突与情感,在博子和秋叶起冲突的时候,画面一分为二,配合着眼前跳动的火苗有着很强的感染力。

而影片中中山美穗一人分饰两角,导演对于两个女主角也通过镜头的运用来区分。用稳定的长镜头来拍摄博子,同时博子的服装也以纯色为主,主要突出博子典雅、安静的性格,而拍摄女性藤井树经常用运动镜头居多,服装也以带有方块的设计为主,展现女藤井树活泼的性格。两个人虽然相貌一致,但性格却截然不同。

这正如影片中她们两个最后,一个迈向了未来,一个明晰了过去。

象征之物背后的秘密


电影中隐藏着许多象征之物,正因为它们的存在,让《情书》不仅仅只是一部讲述青春爱恋的电影,更是升华为对于“活之意义”“死之归宿”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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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用雪和蜻蜓,来象征着物哀传统和死亡凄美,渲染出纯洁灵动的氛围。影片开头博子躺在雪地上就已经奠定了全篇的基调,是一种静谧的,哀伤的氛围。而女树记忆中冰层里的蜻蜓,只封存在最美好的时候,这是一种死亡美学。同时又用博子不能接受未婚夫的死亡,与女性藤井树在记忆中对自己父亲死亡的模糊概念,来向人们对于身边人的死亡,精神上的发问。

我们在这里也不难发现日本文艺作品中,好像比其他国家更频繁地提到死亡的观念,这与日本的死亡美学和物哀文化有关,细腻地日本人就从“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中感悟着生命的真谛。像在日本文学中,作家川端康城的文学作品《雪国》,就留有浓厚的佛教和现代西方哲学混合精神的印记,读完川端的作品后,明显地感受到哀伤和隐匿起来的波澜在慢慢扩散。

相对死亡美学,川端作品中也表现出淡淡的“物哀精神”,不像《源氏物语》通过大量的和歌插叙诗化,来达到升华意境,也不像三岛由纪夫运用对人物思想的强调和表达来提炼情感,而是大程度地通过景和物的描写来升华小说的主题,和对于人物心情的寄托。这一表达方式正如《情书》中大量的对于物的强调,不仅渲染了这一精神,而且是对于人物的一种精神展现。

正如影片中,博子在男藤井树去世几年过去了还没有走出阴影,最后她向着耸立威严的雪山喊出:“你好吗?我很好。”喊到自己忍不住哭了出来,才发现他已经不在了。就像女树的爷爷和妈妈,在女树高烧时,妈妈竟然还以为,当年女树爸爸的死,是因为爷爷执意背着他去医院,而忘记了爷爷在当初只用了40分钟就把他背到了医院。难以想象,爷爷在女树爸爸去世后,自己一个人揣着怀表,默默把从家到医院的路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用那冷酷的数字劝服自己,当时的选择没有错。所以当女树遇到了同样的状况时,他没有半点犹豫。

这些都是因为当人们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会留下很多无法改变的遗憾,他们总会下意识的把原因归咎于自己的身上,来进行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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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后博子能够对着男树遇难的山,大声呼喊,释放出自己埋藏与心的包袱与思念。女树妈妈也终于意识到当年自己丈夫的死,不再决定搬出有和丈夫共同回忆的老宅。女树最后也能够在看到借书卡后,接受男树时空下的隔空表白,都体现出生与死之间无穷的美感。

生与死并非是对立


那些曾经失去过至爱,受过或大或小离别的人们,也许都曾和电影中的博子、爷爷、妈妈一样,将痛苦埋藏于心,将思念压在心底,不敢正视面对没有他们存在的现实,不肯放过自己,不肯再去学会告别。我们也都曾去尝试过,去自责,去掩盖,去假设如果,去反复思索,只为了能从过去中找出彼时的些许遗憾,自我宽慰。

但电影一直在告诉我们,对待过去,正视它,去面对它。对待自己,用最温柔的一种方式,叫和解。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中说到:生命只是一连串孤立的片刻,靠着回忆和幻想,许多意义浮现了,然后消失,消失之后又浮现。

它是遗憾的,但它也是美的,更是治愈人心的,因为它用这种最细腻的方式告诉我们:美好的回忆,将陪伴着生者的回忆,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同时寻找自我,向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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