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同时也作为意识形态机器。意识形态机器的一大特征在于,对历史的重新言说、重新建构。可谁来对历史进行言说呢?历史言说的主体是谁?这又关乎于一种传统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逻辑,历史总是由胜利者所书写的。“历史是胜利者的清单”。冷战结束,苏联解体,宣告着康米主义阵营的全盘失败,资本主义的全面胜出。资本主义毫无疑问成为了历史的“赢家”,势必要对历史进行重新书写。
《再见列宁》作为一部关乎于历史的电影,它当然指涉着政治,指涉着现实。和大多数再现冷战前后历史的影片一样,《再见列宁》依照着一种冷战后资本主义胜利的逻辑去重新塑造资本主义的身份,美化资本主义,为资本主义在当下建立某种合法性。
但《再见列宁》是狡猾的,它不直接呈现对康米主义的否定,而是巧妙的将对康米主义的否定融入到它缝合性的家国叙事当中,用叙述的手法弥合了这个游荡在欧洲大地的幽灵,并最后将幽灵放逐,完成了某种“告别”。
导演运用剧作的巧思去实施他那精湛的骗术。暂且不提,导演刻意的对柏林墙推倒前东德康米主义暴行的刻画、对西德的呈现却宛如人间天堂,一面地狱一面天堂的叙述早已变成了某种历史的模板,一种标准答案,而导演对于资本主义虚假景观的表现更是令人作呕。在剧作上,编剧设置了一个剧作上的巧思,一个意外且拙劣的设定,那就是患病晕倒的母亲错过了历史的重大一刻,对历史的巨变一无所知。于是,母亲就成为了东德的遗产,挥之不去的东德印迹。儿子亚历山大竭力为母亲营造一个东德依然存在的幻想,并虚构了另一种不同与现实的历史叙事,亚历山大构造了一个现实颠倒版本去欺骗母亲。不是东德涌向西德,而是西德涌入东德。“社会主义不是封闭自我,而是走向他人”,这句话背后是对过往康米主义道路的全盘否定。看似在这重虚构的叙事中,康米主义阵营的东德胜利了,实则不然,在虚构中,东德依旧没有获胜,获胜的仍然是资本主义的逻辑,自由民主的霸权。不得不在此承认导演的狡猾,企图两边都讨好的同时还夹带着自己的私货。
导演最后的骗术是虚假的告别。试想一下,在日常生活中正常的告别是什么样,两个人在面临离别时挥手告别,一种双方自主的情感表露,尝试对双方过往的一切进行和解。而影片所呈现的告别完全是单向的,不对等的,列宁已逝、康米主义阵营不在,我们如何向一具尸体进行告别?亚历山大最终将母亲的骨灰放飞在空中,似乎象征着东德一切过往的结束,曾经家庭的结束,康米主义的结束。这是亚历山大一厢情愿的告别,一种虚假的和解,妄图对那历史的创伤处、断裂处进行缝合。
康米主义不应该被转化为一种记忆,不应该被过去的阴霾遮盖,康米主义不作为记忆,不存在在过去。康米主义是行动,来自于当下,开始于当下,最终走向未来。而我们的行动必须从戳破这种意识形态的骗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