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实系蝙蝠侠电影开始涉足政治时,事情总会变得尴尬起来。
马特·里夫斯的《蝙蝠侠》比前辈们更直接地深挖了这样的理念,呈现出一副身着战甲的亿万富翁敲碎贫民罪犯头颅的可怖图景。或者,至少他试图这样做了。
别误会,这是一部壮观的蝙蝠侠电影,描绘了藏污纳垢的哥谭市及其扭曲的众生相。但故事的结局令人困惑,而且有些自相矛盾。
如果蝙蝠侠真的想帮助哥谭人民,他为什么不直接拱手相让自己的巨额财富呢?这一问题无时不刻地出现在我们的讨论中,甚至已经有些陈词滥调的意味了;讽刺的是,对于粉丝来说,这也是一个能够直接解构原作故事内在逻辑的问题。但蝙蝠侠电影不应该费心于诠释这一问题,因为它的答案不言自喻。
也许,在《小丑》张扬地批评了韦恩家族的财富和特权之后,马特·里夫斯觉得还是有必要来解决一下问题。右翼文化斗士们似乎认为这部电影“woke”,但事实并非如此——我认为制作一部真正进步的蝙蝠侠电影是不可能的。
这版蝙蝠侠被准确描绘成一个象牙塔里的富家子弟,离哥谭的街巷太远,无法真正理解黑社会的运作方式。他想镇压街头犯罪,却无意对抗腐败的商人和政客,因为他不认为犯罪是结构性问题,而仅仅与个人选择有关。
当然,事实证明他错了。但是这部电影又是怎样描述的呢?
蝙蝠侠故事的本质在于亿万富翁打击罪犯,当然这一概念从现实角度来看是相当反动的。除非他要对抗的是身着戏服的超级恶棍,否则故事的象征意味看起来总是不妙。
《新蝙蝠侠》选择另辟蹊径,描绘蝙蝠侠充满威胁性、精神状态欠佳的另一面;他的举动甚至引起了暴徒们的自发模仿行为。面对自己创造出的怪物,蝙蝠侠决定不再那么粗暴,转而专注于营救受害者,而不是惩罚违法者;从根本上来讲,他已经从警察转变为了救火员。
这是一个有趣的角色弧线,罗伯特·帕丁森精彩地演绎出了蝙蝠侠内心的不安。猫女和谜语人的存在是为了让他理解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运作的;蝙蝠侠不仅激发了谜语人的灵感,而且完全无法阻止他的计划,这也是一个绝妙的转折。并非前所未有,但令人耳目一新。
问题是,蝙蝠侠不能抛弃执法者的属性——他需要不停暴打街头小混混,因为这毕竟是一个超级英雄故事,我们想看到动作戏份。因此,当蝙蝠侠对洪水造成的破坏和损失做出反应时,他看到的只是来自劫匪和暴徒的威胁。这是一个奇怪的时刻,蝙蝠侠似乎又退化成了原本的自我。
这部电影的情节确实“退化”了许多次——揭示托马斯·韦恩是个冷酷无情的亿万富翁,然后就立刻软化了他的形象;将哥谭警察局描绘成无可救药的腐败机构,却展示了一大群反抗腐败的官员。它描绘了一个总是被幕后金主操纵的堕落都市,然而又立刻呈现出一种理想主义的政治愿景,市长候选人甚至愿为正义而丧命于枪下。到底哪种图景才是导演试图传达的?
我认为这部电影想得太多了——蝙蝠侠只是一个很酷的故事,讲述一个男人克服悲伤并奋起保护无辜者。当电影试图将这个想法置于“现实”中时,蝙蝠侠就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且拥有他那种想法的人绝对是危险分子。那他究竟该做什么?仅仅是挥舞斗篷吗?
《新蝙蝠侠》试图质疑自身的设定逻辑,但又不能完全谴责蝙蝠侠,毕竟可以预见的续集赶着要来圈钱,英雄还需要不停地敲碎恶人的头骨。结果就是一部中间派蝙蝠侠电影试图将充满力量的幻想故事转变成强硬的政治评论,最终却什么都没表达出来。
因为城里总是有数不清的街头罪犯——这就是哥谭!哥谭应该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地方,是城市衰败和内城暴力等现象的忠实反映,助长了保守派们疯狂的幻想。蝙蝠侠的故事有关一个反动的概念和一个反动的解决方案,我们只需要坐下来吃着爆米花好好享受,因为这只是一部超级英雄电影,我们花钱就是为了看这玩意的。
蝙蝠侠毕竟不是艾伦·摩尔的《守望者》中的角色——罗夏和夜枭清楚地阐明了如果蝙蝠侠置身于现实之中,该会是一个多么可怖而又可悲的人物。
因此,我们不需要一部官方的蝙蝠侠电影来心不在焉地解构自己的故事,或是发表政治评论——现实主义并不适用于哥谭市,在哥谭对付大嚼雪茄的煞风景恶棍的唯一方法就是拳打脚踢,把他们扔进一个无法无天的疯人院。
这是一出右翼幻想,但也很有趣;这就是蝙蝠侠的故事,不要假装它是别的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