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第六代导演的母题是寻找的话——贾樟柯《三峡好人》中的韩三明对故乡的寻找;娄烨《苏州河》中马达对牡丹的寻找,那么当今的青年导演则放弃了这种追寻,彻底承认他们对一种尚未存在的东西的信仰,这终极的信仰不再是女性,亦不再是中国,而是无根的飘荡与虚无的故乡。
《她房间的云》里,白色的墙壁、空旷的隧道、光滑的建筑表面、简陋的室内布景无不昭示着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和冷漠、亲密性之不可能。同时,负片先锋影像又强势地摆出了一种拒绝被理解、被阐释的姿态,自此所谓的“杭州新浪潮”便陷入了顾影自怜式的悲情中。没有出口。
更引人注目的是本片对于男女主角身体的展示,这在前一段时间我观看的另一部同是黑白片的《安稳觉》中同样明显。如同八九十年代的中国当代电影对于山脉、河流、森林和岩石的展示并非为了体现人与自然的和谐而是暗示自然冷漠和毁灭性的巨大能力一样,导演对角色身体的展现与审视乃是表达了肉身存在的巨大欲望对人物自我的吞噬,性高潮可以解决的是身体的空虚,而灵魂的共振无从寻找,可她却始终耽溺于此,论解救之不可能。
一脉相承的是,第五代导演对于自然的捕捉在于显示对超越人类社会控制的生态宿命的意识,在这些电影中,自然顽强而沉寂,反抗了压制性的文革时期国家话语。而本片对于肉身存在的突显,同样是在反抗生生不息、永远变幻着的外部世界。当家园成为废墟,安慰只能来自身体。
十分不满的地方在于本片对烟草的滥用,作为一种意象,如此不加节制实在是丧失了美感,片中角色们抽的烟都是细支,恰好是他们的孱弱与畏惧。
碎片化叙事、拼贴式影像、方言、沉默与长镜头毕竟都不再新鲜,这是一部私人日记式的电影,被冠以“新浪潮”未免过誉,电影不是一定要讲故事,但故事讲得好很重要,而导演甚至都无意于去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