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岁五月,各乡妇女,焚香膜拜,持歌扇同声高唱,以追悼之。其歌扇所书蝇头细字,似蒙古文,全县男子能识此种字者,余未之见。”
——《湖南各县调查笔记》
「扇中之字,为女书字。」
上世纪50年代,湖南永州市江永县,「女书」惊奇现世。
这是一种只在女性之间使用的特殊文字,也是世界上唯一的女性文字。体态秀丽、修长。
女书顾名思义,由女子发明,女子传承。
有依靠亲缘传承的:母亲或其他女性长辈,将女书基本的读写教给晚辈女孩。长大后,她们又在女子间的节日和活动上读唱女书,在交流运用中提升女书水平;
还有一种说法,女书会通过某种极具仪式感的方式流传——
懂女书的女子写好一份,悄悄送到神龛上,其他女孩到庙里祈福,取走神台上的女书,再去读、去写。
如此隐秘相传的女书,像是那个年代女性间的一本「密码本」。那些「被加密」的文字,写满她们被压抑、无法自在倾诉的心声。
而使用这些被加密文字的「她们」,则是这部女书题材纪录电影片名的由来。
这部大象出品的「中国首部女书题材纪录电影」,关注女书文化的朋友可能已经等了很久。
去年,《密语者》入围第95届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短名单,被媒体盛赞“给华语片长脸”“杀入奥斯卡的国产之光”。
从2016年大象携《我的诗篇》去美国发行并报名奥斯卡,经过7年时间,????终于实现了入围奥斯卡的“小目标”。
影片的两位导演冯都和赵青,则是大象观众的老朋友了。
2017年,由赵青和冯都联合导演,冯都担任制片人的阿兹海默症题材纪录电影《我只认识你》在大象平台举办百城首映礼。
几年后,冯都、赵青再次携手创作,两位女性导演联合执导女书题材的《密语者》。在她们的镜头下,三位女性主人公——女书传承人胡欣、何艳新及女书爱好者思慕,都在各自的人生里熠熠生光。
「身为女子心相通。」
胡欣,最年轻的江永女书传承人。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代言人,胡欣选择留在家乡推广女书。她出席许多活动,现场展示女书书法、唱女书的歌曲,驾轻就熟。
然而回到村里,从小她也承受着性别的压力。
至于理由,从最早的“家里生了四个女儿,别人就把我们家看得弱一点”;到后来因为没有孩子,婚姻也亮起了红灯。
女书使胡欣收获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就,她却仍然陷于对生活的某种迷惘之中。
思慕以为遇到了懂浪漫、也懂自己的意中人,但爱情婚姻与个人精神追求的两难,令思慕眼中闪过犹豫……
故事讲到这里,也许和大家想象中的「女书题材纪录电影」不同。
《密语者》的表达沉静、内敛、不事张扬,然而“身为女子心相通”,影片要说的不过是简单的八个字,它们最早用女书记载在太平天国发行的雕母钱上:
女书所承载的女性情谊,一如女书发明之初。
江永一带的年轻姑娘有结拜姊妹的习惯,如果两位姑娘结识后关系融洽,就互相写一封女书信,结为姊妹;那封女书写就的纸或扇子,从此成为这对结拜姊妹珍贵的信物。
而当一身才情的思慕被称为“写什么大家根本看不懂”的“美女书法家”,当胡欣在展示女书时被人提醒“光靠你这样写字不行的”“这么大的纸怎么写这么小的字”时,女书与女性在此刻仿佛面临共同的窘境:
《密语者》以不动声色的镜头,记录女书、「女书人」乃至更广大的当代女性的“同呼吸,共命运”。
何艳新说,女书是“拿来诉苦的东西”。
女书是自女性的血泪里长出来的文字。从困于闺阁,到困守婚姻,那些沉默而绝望的漫长年月,只能借由一纸「被加密」的女书,完成在无声中振聋发聩的记录和控诉。
电影中有一组????很喜欢的镜头,她们是全国各地一张张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女性面孔,女书的每一个字,所映照的就是这样一张张脸孔。
女书柔美,形如柳叶,但她也可以是凛冽的刀锋,在黑暗中劈开一道裂缝,迎接光。
“她很婀娜,但其实真的非常有力量;
一定是要有力量才能够被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