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于「陀螺电影」)

世纪初的美国流行起“呢喃核”(Mumblecore)的独立电影风潮,玛丽·布隆斯坦拍摄笨拙而敏感的《酵母》(Yeast, 2008),我们认识了玛丽·布隆斯坦与格蕾塔·葛韦格。如今格蕾塔·葛韦格已经拍出《伯德小姐》《芭比》成为戛纳评审团的主席,而布隆斯坦的丈夫罗纳德也帮助萨福迪兄弟编剧了《去采些迷迭香》《原钻》《好时光》等A24著名作品。玛丽·布隆斯坦带着她的第二部长片《如果有腿,我会踢你》重新来到我们的视野,进入柏林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

影片中罗丝·伯恩饰演年轻的母亲形象,拖着疲惫的面孔在焦虑中悬浮,在摄影机面前始终无处安放。导演玛丽·布隆斯坦坚定地执行了这个策略,常常我们只能看到罗斯·伯恩的表情,无法看到女儿的面孔。

前作《酵母》呈现的是有限的朋友关系,在抖动的手持摄影下,我们始终能够看到不安而局促的身体。而《如果有腿,我会踢你》则更加碎裂,以不断发酵的危机给出整体失控的生活,技术手段更新,却没有产生更多的可能。

A24的性格传染了影像的各个角落,就像那无法填补的屋顶的漏洞,不断干扰我们听觉的杂音(电话、输管的警报),偶尔出现的惊吓,还有以深空特效所呈现的幻觉。仿佛一切都过于可感、过于浅薄地作用于影像的表层,带着刻意的不安定,以及无意义的自救。

《原钻》的紧绷源于节奏的加速,《如果有腿,我会踢你》则是持续的溃败,坚定地滑向更深的疲倦和窒息。勉强可以称赞的是,语言仍然携有呢喃核的性格:当女主角世界的崩坏,甚至物理空间都加速坍塌,我们还能听到那些呢喃,只是所有的对话比起过去的写作,更像是自我的催眠。早已被疲惫吞噬,那些心理还始终被虚无的心理学术语反复塑造又反复摧毁,孩子的声音在空气里浮游,没有脸、没有名字,就像无法从中惊醒而逃离的梦魇,成为母职困境的直白隐喻。

《如果有腿,我会踢你》中,崩溃并非高潮,而是持久的背景噪音。它不会结束,不会在哪个时刻宣告开始,只有漫长的侵蚀使观众越陷越深,甚至不再寻求任何喘息的可能。情绪始终濒临崩溃,无法释放。这种张力与《酵母》的方法一样,看起来有力、绵长,却丢失了更有穿透力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