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刷电影《黄金时代》,较之一刷,又过了六年。一刷时,主要感受是为女作家萧红的命运唏嘘;二刷时,则主要看到了属于她的黄金时代。在电影中,萧红认为独自在日本留学时,是她人生中的黄金时代,因为那时,她衣食无忧,自由自在,没有争吵,没有喧嚣,没有颠沛流离,然而,在我看来,她短短一生,如昙花绽放,光芒璀璨,皆是她的黄金时代。
一、童年,是你的黄金时代
1911年,你出生于中国最北的一个小县城呼兰一个地主家庭。这里一年中有四个月大雪纷飞。你九岁时失去了母亲,父亲脾气暴躁,对你很冷淡。好在你有一个好脾气的祖父,他给了你童年足够的爱和温暖。
你常常和祖父在家中的后园,有时祖父劳动,你也劳动,有时祖父劳动,你在一边玩耍,追蜻蜓,采倭瓜花,捉蚂蚱。祖父蹲在地上拔草,你把花插在祖父的草帽上。祖父教你认识后园里的各种植物,教你念诗,给你做好吃的。祖父的爱与呵护让你觉得在这世界上,有祖父就够了,还怕什么?
在你的人生之初,虽经历了些不幸,但祖父用他的慈爱弥补了你所失去的,给了你一个幸福的童年。你的童年经历,为你的一生奠定了基础,以致穷尽一生,你都在追求童年所感受到的生命、爱和自由,就像你在《呼兰河传》中所写的那样:
“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
尽管童年时光像梦一般短暂,但它是你人生之初最幸福的时光,是你在以后经受人生寒凉时可以靠回忆取暖的时光,也是让你写出最好作品的摇篮。
这样的童年,是你的黄金时代。

二、爱情,是你的黄金时代
你一生逐爱而居,虽倍遭冷落伤害,但你始终像飞蛾扑火,不失爱的勇敢。你的爱并不卑微,只是你遇到的人和你的爱不对等。
遇到萧军,仿佛之前遇到的一切伤害都化为灰烬,他就是你的桃花源、避难所,你们热烈地爱着,尽管当时生活艰难,你们用脸盆喝过水,一起啃干粮,住旅馆要不起被子,衣服破破烂烂,但你们惺惺相惜,互相取暖,共同住在爱的温暖。
尽管这段爱情像秋天,短到不能回头,但你亦无憾。你是个渴爱的孩子,萧军只要一片树叶,你却给了他整个森林,他只要一个贤妻,你却是个比他有才的才女。他要不起那么多,所以他先逃走了,他出轨他打你,都是他在你面前的自卑。他在晚年时说你:“她单纯、淳厚、倔犟,有才能,我爱她,但她不是妻子,尤其不是我的。”我想他的心中,一定有悔。
后来,你遇到端木蕻良,你只想和他过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没有争吵,没有打闹,没有不忠,没有讥笑。但没想到,端木的懦弱逃避,你要的平凡生活,他也给不了。战乱纷纷的年代,他连对你的照顾都做不到,你生病的时候,他不在身边,你生命的最后,陪伴你的是弟弟的好友骆宾基。
骆宾基问你,怎么能忍受和端木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四五年,你说:“若筋骨痛得厉害,皮肤流点血,也麻木感觉不到了。”
萧军就像最烈的酒,你喝过最烈的酒了,其他的酒莫如白开水。
虽然痛不断,但你始终没放弃爱,爱让你的人生值得。
爱情,是你的黄金时代。

三、写作,是你的黄金时代
你的人生中,虽充满苦痛与不幸,饥饿、贫穷、疾病、孤独,被伤害、被抛弃……这些命运遭际一直没有弃你而去,但你始终没有屈服于命运而甘于做一个平庸的女子。
你注定不凡。你紧握手中的笔,呵护着你的文学天赋,在孤独中写,在痛苦中写,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写,写出了流芳百世的经典:《弃儿》、《生死场》、《呼兰河传》、《小城三月》……
你的文字,自然、清新、洒脱、诗意盎然,有别样的美,别样的魅力,连伟大的文学家鲁迅先生也对你交口称赞。由此,你被列入“民国四大才女”之列,被称为“20世纪30年代的文学洛神。”
你坚持自己的写作立场和写作风格。当那些写战争的作品早已随战争结束而过时,只有你的作品,永远鲜活,代代相传。无数的人,沉浸在你的呼兰河里,读着你,爱着你。
虽然你说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但是写作,给了你一双轻盈的翅膀,让你在辽阔的文学天空上翱翔。
很多时候,你只想安安静静地写作,虽然这也常常不能满足。但能写的时候,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想怎样写就怎样写,一切都是自由的。写作,让你的生命开出了花,所以,写作也是你的黄金时代。

四、活着,是你的黄金时代
你的一生,短短31年的生命,如昙花一现,虽然令人叹惋,但昙花,用力活过,轰轰烈烈地完成了自己的一生。
你说过:“人和动物一样,忙着生,忙着死。我不能决定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
你单纯,善良,勇敢。正如你所说,你想怎么爱就怎么爱,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无所畏惧。尽管一生从这个泥潭跳入那个深渊,但终其一生,你都在抗争,你汲汲于去追寻一份温暖,一束光亮,一份像常人一样的幸福,你不知疲倦地趋奔,从不放弃心中的希望,从不沉沦心中的倔强。
“人生激越之处,在于永不停息地向前,背负悲凉,仍有勇气迎接朝阳”,你就是这样,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永不苍白。
如果不是那个时代,不是那样的际遇,也许你会获得你想要的俗世幸福,如一个平凡女子一样守着一份庸常琐碎,垂垂老去。
但你注定是个传奇,你用31年的时间书写了这个永恒的传奇。
作家王安忆说:“萧红实在留给我们太多传奇色彩,她31岁就完成了一生。悲剧也罢,喜剧也罢,轰轰烈烈地完成了,这是那个时代赋予她的。”
你完成了你的一生,就像蒋勋先生笔下的桐花,其实花朵离枝离叶,并不哀伤,只是我们所知有限,常常徒自惊恐哀伤。
活着,就去爱,去追求幸福,去完成自己。
活着,就是你的黄金时代。

一直喜欢萧红的文字,看许鞍华导演的这部诗一样的电影,汤唯把那个文字里的萧红演得出神入化了。
在那样一个海阔天空的时代,萧红遇到了她最爱的人萧军,遇到了她最好的人生导师鲁迅,遇到了许多文艺界的善良的朋友,他们和她的文字一起,讲述和见证了她的黄金时代。
看了电影,心中很多感慨,谨此,记下,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