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畢贛新作《狂野時代》,最後一個故事還是蠻喜歡的,拍得依舊十分畢贛,盡管其不足能夠很容易地被說出,但有時候就是喜歡這種感覺,可能很多人都是。

在晚上包場的電影院裡剛剛看完的時候,在短評中這麼評價道:「最後一個故事有很打動我的地方,盡管是被很畢贛地處理之後:燈光、雨巷、南方小鎮野蠻的愛和死,夜晚、水滴與氣味,還有早晨江面上朦胧的米白色的天空;李庚希在邱被一槍打死之後,拿着麥克風唱《玉蘭花》,她那時的臉上有十分矛盾的情緒(臉上表情一抽搐),她或許已經熟悉用舞姿和歌聲去抒情,或者是迎合一個場景的趨勢,她必定見過無數次在陷落其中的美麗夢幻且殘忍的狀況下的争鬥,她那時的臉上必定也露出了同樣的表情:震驚于愛與死,并維持那份完整。然後他們走出窗戶,來到清晨朦胧的米白色的天空下,來到江邊,空氣清涼,死亡被雕刻成這一幕的樣子。」

蠻喜歡畢贛拍攝南方小鎮裡粗粝殘酷又浪漫的故事的,它變形,它簡略,它美化,它甚至有些像被裝在禮物盒裡的微縮玩具而非世界的一角——這些都沒錯,但經過這些處理之後那突出的存在依舊是真實的,并且是迷人的。《地球最後的夜晚》也給人這種感覺,但今年四月末很偶然地在一位朋友家重開了這部電影,竟然對畢贛的這種夢幻十分喜歡——管他呢,至少其它片子還真就做不出這個味兒來。

頭腦風暴一下,電影展示聽覺和觸覺/味覺的那兩個小故事拍得很不好,嗅覺部分稍好一些但也不是很夠,如果我來拍的話:

聽覺部分借鑒阿彼察邦的《記憶》,一個人的聽覺可能和孤獨感、記憶和世界本體論建構有很大關系。《記憶》裡那位患病的主角,半夜會聽到隻有她能聽到的巨響,她十分困擾,同時她想找出這個聲音,但與此同時,她記憶中的其他事情和現實中的事情,也慢慢在偏離,讓她感到陌生,這是孤獨。這也和這部元電影中的主題(夢,愛,死……)相關。畢贛展示聽覺的手法十分十分沒想象力,十分裝腔作勢。

觸覺/味覺部分的話,畢贛用一個十分十分簡化的佛學理念去講它,并且含混了“苦”這個概念(佛學裡的“苦”根本不是味道);把“接觸世界”這種觸覺方式(火中取栗,佛教隐喻)與佛教的概念結合起來做文章,顯得不好、太簡略。也許可以設計一場十分感官的戲:想到觸覺自然會想到皮膚(擁抱,汗珠),于是就想到愛欲、飲食,飲食男女食色性也。這些是包裹我們周身的觸覺/味覺所指向的事物。而電影的出現恰恰幫助了我們更能直接獲得這樣一種感知——太适合元電影了。

嗅覺的話,我想起小說《香水》。電影在表現嗅覺時突然不直接說嗅覺了,而是在說“嗅覺”去“聞出”信息(那個故事裡,嗅覺完全可以被替換為觸覺等等,根本不是觸覺特有的;而前面表現其他感官的就是很簡單:“耳朵”聽“音樂”,“手”摸“冰”與“火”)。也許可以設計一個與下面一條表現“視覺”的故事能夠連接上的同樣奇幻的故事。(視覺部分,電影中的呈現放松最自然,沒有向高概念出發,而是就是去拍攝燈光,表現畫面的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