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作為一部末日喪屍題材的遊戲改編劇,很容易給人留下靠着恐怖、驚悚、血腥、暴力來給人神經刺激的主觀印象,劇情上也容易落入到升級打怪的套路之中。
這往往也意味着受衆要麼是有着此類愛好的群體,要麼是原本的遊戲玩家,相對偏窄一點。
《最後生還者》之所以能大熱出圈,就在于脫離了遊戲原作的類型限制,不過分追求獵奇和感官刺激,在還原原作的基礎上進行了内容的擴充和主題的升華,滿足遊戲粉的同時,完全讓新觀衆無障礙進入劇情。
這已經不是一部面向小衆群體的末日喪屍遊戲改編劇,而是觸及到了探索人類社會組織形式的可能性、極端環境下人性的複雜多樣、在下墜的人生中如何完成自我救贖等一系列複雜深刻的命題。
一、末日之下,秩序的崩壞、生存與自由的悖論。
2003年,得克薩斯州奧斯丁市,爆發了可怕的真菌感染。這種真菌追求的不是殺戮,而是控制。感染真菌的人,會成為失去心智的怪物,在真菌的驅使下不停地攻擊人類,将真菌傳播出去。
為了防止真菌對外傳播,聯邦政府派軍隊将城市封鎖。36歲的男子喬爾,帶着自己的女兒莎拉和弟弟湯米,想要逃離出被感染者和軍隊包圍的城市。他們通過層層封鎖,最後莎拉卻喪生在軍人的槍口之下。
這是整個劇情的先導背景,主體劇情放在了20年後。真菌爆發已經徹底摧毀了人類現代文明。僅存的人類建立了一個個戒備森嚴的隔離區,作為最後的文明堡壘。
波士頓隔離區,56歲的喬爾接受“火螢”組織首領馬琳的委托,帶着14歲的少女艾莉,前往遙遠的懷俄明州,展開了一場冒險旅行。
真菌感染爆發,末日危機降臨,首先受到沖擊的,正是人類的現有社會秩序。
在正常的時候,人們在由國家建立的規則體系下生活,享受着國家的庇護。然而當末日危機到來的時候,這一體系立刻受到動搖。
劇裡面喬爾和莎拉、湯米,如果繼續按照聯邦政府的規則,遵守号令停留在自己的房屋裡,他們将會面臨的是喪屍包圍的滅頂之災。
同時在他們嘗試逃離奧斯丁市的時候,又受到了聯邦軍的阻止與襲擊。
這一切都表明着,原有的社會體系已經崩塌,舊的組織不再是人們的庇護者。
這裡引出了一個命題:為了所謂大部分人類的生存,去剝奪一小部分無辜人群的生存權,真的是正義的嗎?
在真菌危機爆發20年之後,人類社會原有的體系,隻在一個個的隔離區裡以“聯邦救災局”的形式殘存,同時人群開始嘗試建立起新的體系。
劇裡面出現了很多人類組織形态的嘗試。
聯邦救災局、火螢組織、比爾和弗蘭克式的獨立生存派、湯米所在的集體制烏托邦社區、變态神父大衛建立的宗教社區、老獵人夫婦的避世隐居者,以及其他各類零零散散的反叛組織。
劇裡面有過一場戲,艾莉和她的好朋友萊利,兩人因為立場不同起了争執。
艾莉選擇了站在聯邦救災局這邊,相信聯邦救災局一旦失敗,現有的人類群體,立刻将失去依靠,走向滅亡。
萊利選擇了加入到向往光明和自由,旨在推翻聯邦救災局,建立一個更民主制度的火螢組織。
其實包括火螢在内,大大小小的各類反叛組織,口号和宗旨大差不差。
在劇裡面我們也看到了,無論是火螢還是其他反叛組織,在推翻聯邦救災局以後,并沒有能夠真正解決人群的生存危機,甚至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暴政取代另一種暴政。
這裡也引發人們的思考:為了生存,人們能夠在多大程度上讓渡自己的權利和自由?為了自由,失去生存的機會,到底值不值得?
比爾和弗蘭克、獵人老夫婦,代表着人類骨子裡對世外桃源式生活的幻想。湯米所在的烏托邦式社區,同樣是人類的探索和嘗試。變态神父大衛建立的宗教社區,則是一種誤入歧途的失敗案例。
在末日危機下,專制似乎成為了應付危機的必要之惡,而人們對專制的反抗也從未停止,對更好組織形式的探索也從未停止,人類社會組織秩序,就在這種矛盾和反複中螺旋前行。
二、末日之下,人類社會變為黑暗叢林,比喪屍更可怕的,是人。
這部劇在本質上,還保留着遊戲升級打怪、轉換地圖的基本特征。然而劇在改編的時候,将一個個“副本”,發展出一段支線故事,同時又跟主線串聯起來,因而既沒有那種強行轉換地圖的拼接感,也保證劇情之間銜接順暢不突兀。
縱觀從第一集到第八集的劇情,在喬爾和艾莉的遭遇裡,最為可怕的從來都不是受到真菌感染的喪屍,而是人。
喬爾帶着艾莉離開波士頓隔離區,遠行千裡去往懷俄明州,一路上所經曆的,頗有點像是《西遊記》裡唐僧師徒,遭遇的一個個關口和磨難。
一路走過來,他們不停地見識着人性的多樣和複雜,有光輝和溫情,也有最深的黑暗和邪惡。
大部分人對這部劇的好感從第三集,比爾和弗蘭克的故事開始。
作為一個“生存主義者”,比爾并不相信任何的人類組織,時刻預備着末日危機的降臨。
所以在這次真菌危機中,比爾的一切表現都顯得從容自如。他囤武器、燃料、食品、工具、書籍,将自己的家園打造成一個牢不可破的堡壘和自給自足的小型獨立王國。
他獨自一人坐在屋子裡,惬意地享用着美食和美酒,看着喪屍們被自己的陷阱捕殺。
生存,就是他唯一的信仰和目的。
這一切,都因為一個男人的到來而改變。弗蘭克就像《還珠格格》裡的小燕子撞進乾隆的圍獵場一樣,掉進了比爾的陷阱。
于是小坐變成小住……弗蘭克成為了這座堡壘的另一半主人。
弗蘭克填補了比爾生命裡缺失的東西,他把堡壘變成了富有生活氣息的社區,做“服裝店”、種草莓,甚至想要找來更多的鄰居,将這裡變成一個美好的社區。
比爾一點點從一個隻相信自己的“生存主義者”,變成了一個守護者,從守護比爾到最後離世後分享自己的物資守護更多人。
讓這一切發生的,是愛情。
比爾的轉變,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也促成了喬爾的轉變,他同樣從一個對世界漠不關心的獨身生存主義者,開始真的對艾莉産生親情,願意用性命守護艾莉。
接下來在堪薩斯的遭遇,亨利和山姆的故事,則是關于親情。
亨利為了挽救弟弟山姆的性命,不惜成為聯邦救災局的“告密者”,出賣了堪薩斯城的反抗組織首領。
有意思的是,作為對立面,反抗組織首領繼任者凱瑟琳,為了兄長的私仇,不惜代價地追殺亨利,殘暴地處死那些告密者。
反抗組織作為“聯邦救災局”暴政的反抗者,化身成為了新的暴政。
這兩對人物關系,探索了同一個命題:當公共利益和私人感情發生沖突的時候,普通人該如何做出選擇?
劇裡面用亨利殺死了受到感染的山姆随後自殺,預示這問題是一個永遠無解的困境。
接下來劇情裡,最讓人驚悚的是,喬爾和艾莉遇到了變态神父大衛的組織。
大衛的人襲擊了喬爾,被反殺後,卻稱是“一個瘋子殺死了”他們的人。一個開口閉口總是宣稱上帝存在的神父,卻無時無刻在強調着自己的個人權威。仁慈的背後,是吃人的勾當。
他人即地獄,魔鬼在人間。
劇裡用艾莉的自救,用刀将大衛剁成肉醬給出了态度和回應。
三、下墜人生中的自我救贖之旅。
第二集開始,就是真菌危機爆發20年後的2023年。
喬爾56歲了,他還活着,以一個冷酷無情的走私犯身份。
這20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劇裡做了大量的留白,也做了許多的暗示。
喬爾并不是平平安安、安分守己、靠着隐忍和幸運度過這20年。這20年裡,他手上沾染了許多的血腥和罪惡。
一個人在極端環境下,所做的罪惡是不是可以原諒的?在喪屍環伺的煉獄中生存,活下來的人何嘗又不是一具行屍走肉?
當不惜一切活下去成為唯一的使命,喬爾的生命其實在某種意義上跟那些被真菌控制着的喪屍沒有什麼區别。
喬爾的生命裡,僅剩下的一點微光,是遠在懷俄明州、不知是生是死的弟弟湯米。
将這點微光燃亮成為熊熊生命之火的,正是艾莉。
喬爾帶着艾莉,一路克服千難萬險,經曆生死,走向懷俄明州的過程,正是他的自我救贖之旅。
在這場旅途中,他心底的愛、親情、對人的信任,一點點複活蘇醒。
這一切是為了他們犧牲的泰絲、對世界留下最後溫情和善意的比爾、重新開始生活的湯米等人合力喚醒的,是他們将自己生命裡的光傳遞給了比爾。
最重要的是艾莉,艾莉填補了他失去女兒莎拉的缺失,同時向他展示了對人類未來的信任和愛,更重要的是,讓喬爾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正是在這種感情的驅使下,喬爾才一點點從一具行屍走肉,恢複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因而也擁有了超人的力量,帶領着艾莉一次次走出危機和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