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朋友的推薦下看了《卧虎藏龍》。她提了一個很吸引我看電影的問題:我們過去認為評價一個女性(比如玉蛟龍)“任性”“自私”是真實情況,還是基于在對女性社會角色的要求或期待呢?如果有了性别視角再看會評價不一樣嗎?

于是看電影的時候鉚足勁看玉蛟龍了,第一印象她不接受任何任何規訓:父權家庭的孝道、性道德的忠貞觀、浪漫愛的所謂“歸宿”、江湖的武林規矩、武術的正統、甚至社交的人情世故啥的都休想捆綁她,她就像個孫悟空一樣拿着金箍棒(她的還是偷來的)把那些人為規定的等級教條啥的砸個粉碎。每次看到那些說教她的人被怼到或者震驚到就忍不住拍手稱快,覺得像替我出了氣似的。覺得對她有一種向往的自由和革命性的欣賞。

從個人喜歡和共情來說,我更關注不那麼“先鋒”的俞秀蓮,别的角色怎麼說怎麼做我想秀蓮啥感受,秀蓮喜歡的人死了我可多為秀蓮的心意遺憾……其實秀蓮有很多部分我不欣賞的,比如看似或者沒有婚姻的自由生活其實一邊為曾經的婚約束縛自己,一邊多次勸玉蛟龍回歸婚姻或家庭,比如被說成東方特色的感情表達磨磨唧唧不直接說,都是我不贊同的,但是她對見過一面的玉蛟龍就有很多善意為她考慮遮掩盜竊身份,還有很多善良的表現,都讓我在情感上比較喜歡她。我想可能活得久了覺得比起“不近人情的酷”,還是更需要看到善意和情感吧~

但是這個原因馬上被推翻了:我就很喜歡同樣一心追求自己想要的,不近人情、佛擋殺佛碧眼狐狸:男人欺騙感情/看不起女人就殺了、不讓女人學武功就偷來,還覺得她企圖慫恿玉蛟龍離家出走時候說的話也有“毀婚廢家”的思想革命得很。她還殺了挺多好人我也不認同,但是我也挺喜歡她的。

後來看戴錦華評論有一句提到的玉蛟龍認字比她師父碧眼狐狸更具有權力。我也從權力角度思考了我對不同角色的情感。在玉蛟龍時期,女性認字當然也是一種階級特權,但是廣義地來說天賦、年齡、美貌也都是特權,玉蛟龍比起另外兩個女性很多方面更具有權力,她輕易就擁有俞秀蓮和碧眼狐狸需要争取和争取不到的資源或機會:比如碧眼狐狸付出性或者情感争取不到的學武機會,玉蛟龍是被追着給的;情感關系方面俞秀蓮永遠等待和為人奔走,玉蛟龍是人家等她為她奔走……我想對她的“任性”或者“不近人情”的感到不适也有可能是識别出這部分特權優勢不能概括為自身的“勇敢獨立”,或者更共情沒有那些優勢的女性一些:比如失去父母卻報不了仇的捕快女兒,反抗教育性别歧視結果敗在階級特權下含恨而終的碧眼狐狸,總是為ta 人付出奔走卻不一定得到回報或者如願的俞秀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