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史密斯可太能耐了。他可以一台接着一台的,把那堆滿一牆的“售價高一倍、而精準度隻高一點點的奢侈醫療儀器”全部賣出去;他可以在毫無指導的情況下,生生把魔方的六面全部拼好;他可以用幽默直擊面試官靈魂,哪怕一身油漆和臭汗也無所謂;他可以以高中文化的基礎,啃下厚厚一本金融投資手冊,對着客戶口吐蓮花;他可以一邊獨自照顧四歲兒子的吃喝拉撒,一邊用7小時工作時間去打敗幾十個每天工作9小時的同僚;他還可以借着走道裡昏暗的燈光,用五金店買來的二極管修好出故障的醫療儀器。

這麼能耐的威爾史密斯,是如何淪落到影片開始時那個境地的呢?他高中成績那麼好,為什麼沒有繼續讀大學?他作為軍隊的的頭牌技術骨幹,為什麼年輕輕就退伍了,而沒有繼續在系統裡晉升?這麼聰明的人,又是如何被科技醫療公司忽悠,簽下那坑死自己的獨家代理權的呢?

如果這樣的故事被拍成電影,那我會非常感興趣。一個來自南方的底層黑人,如何在階級壁壘和種族歧視的雙重打壓下,消磨掉了自己的天分,掙紮于社會底層的雞零狗碎之中。

但是,右派導演對這個故事沒有興趣。在導演的世界裡,人隻要夠聰明夠勤奮,就總歸能從生活的泥潭裡掙脫出來,成為滿臉堆笑的華爾街幸福人上人。這個邏輯反過來也一樣成立:那些成為人上人的,自然也都是品格高尚、能力超群的人。CEO和高管們,個個都是人才,說話也超好聽的。他們面對隻有高中文憑、面試時衣衫褴褛的候選人時,必然慧眼識珠,不拘一格;大周末的,面對直接上門的推銷員時,他們非但不拒之門外,反而邀請他去自己的私人包廂裡,一起看橄榄球,談笑風生;他們甚至連5美元的欠款都記在心上,及時還債(相比之下,那個窮人黑哥們連14美元都不肯還,活該他受窮)。你看,負責管理實習生項目的那個低級經理就不那麼nice了,總是指使實習生替他跑腿幹私事。道德有瑕疵,怪不得升不上去。反過來說明,這個社會的晉級機制是多麼的公正、透明,所有高位都是能者、賢者居之。

至于這麼公正、透明,所有員工都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公司,怎麼就搞了一個6個月不給工資、幾十個裡選一個的“大逃殺”實習生項目呢?這自然是自古以來的、合情合理的選拔機制。隻有這樣,才能選出像威爾史密斯這麼能耐的候選人啊!

反過來說,那些遊手好閑的、滿嘴“愛與和平”的嬉皮士都是些什麼貨色呢?不事生産,不幹正事,整天不是幻想着時空穿越,就是在街邊賣唱乞讨,還三番兩次的偷走威爾史密斯的醫療儀器。這些廢人真是社會的負擔。人家裡根總統都說了,預算早都超支了,根本沒錢養你們這些廢物。IRS還要從威爾史密斯的賬戶裡扣稅,去給他們發福利,真是沒天理!

總之,“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社會是沒問題的。你的生活如果有問題,那要麼是你太懶要麼是你太笨,要麼幹脆就是又懶又笨。不過即便如此也沒有關系,雖然裡根總統那裡沒有預算了,教堂還是可以接納失敗者的。這裡不但有吃有喝,還有文藝演出,水平真心超過春晚,準保唱的你熱淚盈眶。但是你得早點去排隊,超過下午5點,就沒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