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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彼察邦《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蔡明亮《天邊一朵雲》,想到最多的是這兩部電影。

合肥老社區的景色,家什物件中歲月陳留,這兩點極為活生也極為動人。作為一個80後,看到書架的擺設、寫字台與玻璃闆、手打毛衣和落地電扇,會有一種恍然錯愕之感。那是不慎遺落,永遠無法尋回的,舊物之靈留下的雪泥鴻爪。

前一半節奏非常好,不疾不徐,鬼魅就是那一道反射的光,夏日困倦迷離時的蜃景,調皮中帶着善意的驚悚。它是一種安全的挑逗,引着觀衆和女主人公葉子前行,撥開門簾或樹叢,強光背後暗影之中,即使藏着幽靈精怪魑魅魍魉或者任何超越性的存在,那也是調皮而神秘的童年奇景。類似隧道,密室,無法打開的門,沒人知道的小徑,從未被看到的信和照片。我們想着它們睡着,流着口水長大,直到世界被一個個無聊的可能性鉚定在原地。

歌舞橋段更是一種集體潛意識的喚醒——那是一個少年宮時代的碎片,一種垂直而深切的時代共情。

但,和魚花塘的兩個精靈的對話出現之後,影片有了一種前後深切的割裂。中後段夢境的時長一下占據主體,而現實段落被打碎成叙述的點綴。客廳裡「那些機器」這首歌過于「飛」,也和之前的幾首民歌調性上很不一緻。

後半程看得非常累,歌舞、驚悚、默片各種混雜,一會兒精巧一會兒粗糙,真的不知道導演要玩什麼了。結果結尾竟然還是爺爺的告别,好嘛我兜了這一大圈最終你告訴我,作文第一句話就是點題的?

它讓葉子的自我過于深入地代入了夢境——就是葉子在現實中和夢中,都是同一個人,同一套記憶和同一個行為邏輯,但麻煩的是,電影裡又有很多上帝視角的段落。這種雜亂感,導緻我覺得很多地方我沒有看懂。但這種不懂我不會歸因于自己的驽鈍,而更傾向于責怪導演有話不好好說。

電影的結構,我非常主觀地覺得,很容易做得很明确。比如:葉子在現實和夢境中口音不同,在現實中跛腳而在夢境裡不跛,在現實中穿條紋而在夢境中穿毛衣,或者一個特定的動作、鏡頭角度等,作為進入夢境的鑰匙。但導演就是不給,同時還化身「小雨」動不動插進來用北方口音旁白,這就真的有點惱人了。為什麼要把水攪渾,觀衆又不是鳟魚。

另外,我很不希望如此美好輕快的一段叙述,最終被一個家庭結構、撫養倫理探讨的話題喧賓奪主,可導演顯然更癡迷這一層上角色的對位。這種置換手法過于直白也鋪陳過多,給夢境強加了明确的主題思想,最後變成了一場女主人公視角,生死疲勞的展示。

我不是說這個主題不好或者不深刻,隻是它與前半段淡然而精緻的節奏,沒法很好地耦合。

最糟糕的場景是出字幕的街邊演出live,媽呀我都看笑了。用這段居然不是同期聲,車流人流毫無聲響,鼓點完全合不上,還要加上一個導演打闆的聲音。我真不知道這第四堵牆對于現在的藝術片導演算什麼了。公共廁所咩,想來就來,想拆就拆?

還有那個定時出來打更的尼姑。她是散亂的故事裡唯一的定心時刻。她緩緩走過的鏡頭裡,我還能屏息凝神,準備接受導演下一輪不知道是暗場還是手搖的文藝鏡頭轟炸。

結果呢,最後一場的歌舞裡她跳得最歡。哎,我直接破防了,就,導演你何必呢?

當影院燈光亮起,我甚至原諒了旁邊一直在說話的倆觀衆。這片确實會激起巨大的讨論欲,這不是因為它複雜艱深,而是限于過度的自賞和一種(我主觀臆測的)調戲觀衆的惡趣味裡。結尾音畫不合拍的字幕升起,沒有生死,隻剩疲勞。

啊,還有一個不滿。2020年的故事,沒有任何疫情的影子,從頭到尾沒一個人戴口罩。導演,這咋回事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