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角落》上線一周,不僅多次登上熱搜,還成了2020年第一部破9分的國産網劇。
口碑之外,繼“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不能裝煙給李豐田”之後,秦昊飾演的殺人犯張東升,也成功制造了一個出圈“梗”。
秦昊再一次,通過作品讓大衆看到那個曾經擰巴的他,擁抱自我後的驚人力量。
較勁
1992年,秦昊受姜文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的影響,考進中央戲劇學院。 大學四年,秦昊是班裡成績最好的學生,不過,即使學院禁止外出拍戲的條例已經解禁,秦昊還是牢記老師那句“除了斯皮爾伯格,隻有陳凱歌張藝謀的戲,你們才可以出去拍”,老老實實地窩在學校裡排話劇。
有才華的人或許都有幾分心氣,當同班同學劉烨拍了《那山那人那狗》,成了影帝;章子怡拍了《我的父親母親》,成了百花影後之時,秦昊卻本着不接爛戲和非大導演不合作的準則,畢業第一年,拒了8個本子,第二年拒了3個,到了第三年,再也沒有本子找上來。 那時的他想演《教父》《芙蓉鎮》,想像昔日同窗一樣,出現在張藝謀和陳凱歌的電影裡。
因而,對那個中二少年期又自命清高的少年來說,不喜歡的東西,就算對他有好處,他也不屑于給人家好臉色,這也表現出秦昊作為一個理想主義者,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固執。 畢業第五年,秦昊終于等來了王小帥導演的《青紅》。
影片中,秦昊飾演一個身着喇叭褲跳舞的前衛小鎮青年,以叛逆的方式,尋找着自由精神的表達,令觀衆記住了一個放蕩不羁,會跳迪斯科的男孩兒。
最終,《青紅》在第58屆戛納電影節上大放異彩,秦昊也跟着劇組走上了戛納的紅毯。 《青紅》的出現是秦昊職業生涯的一個标志性起點,它打開了秦昊對電影認知的視野,成為他真正意義上的處女作,而《春風沉醉的夜晚》則是秦昊第一部擔任主演的電影。 電影裡,秦昊飾演的江城每天混迹在同性俱樂部裡,風流快活、朝三暮四,卻像是行走在郁達夫書中的人物,糾結、掙紮、高傲與悲涼着。
憑借這部作品,秦昊角逐戛納影帝,不過,僅以一票之差敗給了《無恥混蛋》的男演員克裡斯托弗·沃爾茲。 演員是脆弱的,但理想主義者不會被打垮。此後,他又出演了王小帥的《日照重慶》,以及婁烨的《浮城謎事》,三次被提名戛納影帝,成了“無冕之王”。
柔軟
幾度角逐影帝,秦昊的演技毋庸置疑,不過,由于其拍的不是被禁了就是獨立小制作電影,秦昊一直處于不溫不火,和娛樂圈若即若離的狀态。 那個階段,一向内心“強大”的秦昊并不覺得如何,依舊執着于隻出演某一類的電影,為此,他還拒絕了衆多電視劇和商業電影的邀約。
然而,當演那些電視劇的演員全都火了,後來有一些秦昊特别想上的電影沒有請他,反而請的是那些電視劇演員時,秦昊慌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秦昊一口氣拍了6部電影,兩部電視劇,一部微電影。商業化的作品越來越多了,然而影片的質量越來越差,秦昊也越發沮喪。
直到當他聽到伊能靜說,“秦昊,你知道我多想成為你這樣的演員嗎?你可以跟王小帥、婁烨這樣的導演合作,你可以拍戲不為錢,就拍自己喜歡的東西,成為一個純粹的演員,我一輩子都想成為你這樣的演員”時,他的堅持終于被人理解,他也學會了與自己和解。
随後,秦昊不再擰巴,他開始不再執拗于大銀幕,觸電《沙海》《無證之罪》這樣的網劇,還參演《歡樂喜劇人》,在《聲臨其境2》中突圍奪冠......愈發從容。
有人說這種轉變是他向現實低頭了,是從“任性”轉向“成熟”的一種成長。 其實,不是他妥協了,而是當他找到了那個能欣賞他執拗的人之後,他放下了此前對于獲獎的渴望,開始以更柔軟的姿态堅守自己想要的東西,并積極地擁抱新的變化。
正如他在訪談裡所說,再回想當初的較勁和對抗,其實已經變得微不足道。 在坦然走出那個“文藝世界”的過程中,秦昊的演藝之路也順遂起來,他不僅拍了婁烨的《風中有朵雨做的雲》、岩井俊二的《你好,之華》,還參演了陳凱歌導演的《妖貓傳》。
無論是畢業時的沒戲拍,還是現在的不愁資源,秦昊的焦慮一直是因為戲,因而,當他開始與自己和解,他就能釋放出最大的光彩。
爬山
《隐秘的角落》中,張東升的「上山警告」和「秃頭警告」,是秦昊帶給觀衆新的角色。
劇中,為了愛情遠離父母親人的張東升,被老婆提出離婚,被親戚冷嘲熱諷事業無成,被嶽父嶽母不待見,于是他起了殺心,主動提出陪着嶽父嶽母登山。 當走到半山腰,他試探性地問嶽父“自己還有機會嗎”,卻聽到了嶽父明顯的嫌棄後,他一邊故作輕松地提出繼續爬山,眼神卻是止不住的陰霾。這些細節非常細膩地刻畫了張東升犯罪時的心理過程。
随後,他假裝幫着二老擺造型,實際要推他們下懸崖。這段劇情中,秦昊左手抓住老太太的腿,右手幫忙挪動腳步。他的手明顯看出在用力,而且右手摳在了鞋底,而非簡單地輕輕扶住,将心裡的怨念、堅定都表現出來。
細節之間,可見真章,張東升表面紳士,語氣溫和。但肢體語言卻猶如攥緊的拳頭,無聲地說着“下去吧”。 随着劇情的發展,當被老婆徐靜扇巴掌的時候,他先是沒有表情,扇到最後嘴角竟然不經意的上揚,流露出自己的興奮等等,秦昊通過一次次微妙而又精準的眼神,遊刃有餘地展現了人物的壓抑、自私和懦弱,以愛之名呈現的貪婪、邪惡,完美地诠釋了什麼是“斯文敗類”,隔空讓觀衆感受到了顫栗。
其實,從夜店舞者、出軌的丈夫、到落魄船長、斯文敗類,秦昊最厲害的地方還在于,他更像一個技術高超的整容師,能在瞬間撕掉自己身上固有的标簽,為角色注入全新的靈魂,讓你的眼前為之一亮。 這其中固然有天賦的原因,不過,亦有秦昊的克制所營造的距離感,就像他早年推了無數部戲一樣,他從不為角色找尋一些有辨識度的标簽,所以他的角色,不那麼容易讓人記住,但也絕不會被人忘記。
婁烨曾經形容秦昊的傑出是“他根本不表演,他隻是在生活,在人間和角色中生活,他也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優秀,他隻是用他呈現出的那種生活打動我們”。 把演員的名字永遠地藏在角色後面,秦昊一直在探索無限可能,未來,時間很長,相信,他仍會塑造出無數個獨特的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