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哪吒之魔童鬧海》和《貓貓的奇幻漂流》(以下簡稱為《哪吒2》和《漂流》)兩部動畫電影相繼登陸國内院線,前者已成為目前全球票房最高的動畫電影,後者則斬獲了今年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獎。
兩部動畫長片以各自獨特而新穎的視覺美學和文化内核赢得了國内票房和口碑的雙重豐收,但當它們共同登上西方世界的銀幕,觀衆的反響似乎有所不同?

《貓貓的奇幻漂流》海報
3月21日起,兩部影片同時登陸英國主流院線。《每日電訊報》(《The Telegragh》)雜志提前發表了兩部動畫電影的短評,均由首席影評人羅比·科林(Robbie Collin)撰寫。他以專業影評人的視角向我們展現了東方電影與西方電影給觀衆帶來的大相徑庭的觀影體驗。随着電影工業在技術層面漸趨同質化,文化内核的對話卻似乎依然隔着次元壁。如果一部電影希望獲得全球性的認可,它應當做出怎樣的策略和改變?
值得注意的是,不同文化屬性的觀衆對羅比·科林的觀點也有着褒貶不一的評價,有評論結合切身體驗對文化思維的差異性表示了認可,也有評論認為他的觀點反映了一種以客觀分析為擋箭牌的文化短視,本質上是一種狹隘的西方視角下的“文化霸權”思維。但或許他的觀點至少能為中國電影的海外發行策略提供啟發。
電影《漂流》短評
《漂流》:這部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得主,以一種靜谧的迷人之力創造出了震撼人心的奇觀
這部動畫采用溫柔的筆觸,伴随着世界末日發生後的神秘氣息,讓一筏動物在洪水漫溢的“吉蔔力“式世界裡緩緩漂流。
在末世題材作品中,電子遊戲往往比電影更能營造一種獨特的氛圍。無論是經典CD-ROM(Compact Disc Read-Only Memory,隻讀光盤存儲器)遊戲《神秘島》中的紀念碑與陵墓,還是《塞爾達傳說:曠野之息》裡草木叢生的廢墟,那些被遺棄的世外桃源總讓探險者更像是不速之客,而周遭景象仿佛上一秒才剛剛人去樓空。

盡管片中人類已然絕迹,但文明的殘骸如同雪萊筆下"龐然無軀的石腿"随處矗立,每個遺迹在給出答案的同時又提出了更多诘問(山腰巨型貓雕像是否象征着主角貓貓的“救世主”身份?)。在一段情節中,方舟漂過了吉蔔力畫風般的遠古都市,但關于其起源與功能的線索依舊深埋。
動物們略顯粗砺的造型或許受限于350萬歐元的成本,但這份"即時浸入感"的視覺美學(電子遊戲常見的特質)反而讓本片在好萊塢精工細作的同行中獨樹一幟。
大量手持鏡頭般的運鏡使得本片更具獨立氣質,仿佛動畫師們時而躍入水中與角色共遊,時而在林間小徑與它們追逐嬉戲。《漂流》雖然是一件數字化作品,卻呈現出開放、鮮活、自然的生命力。從任何意義上說,它都是一股清流。

《哪吒之魔童鬧海》官方劇照
但随着全球化浪潮席卷,中國電影市場向西方敞開懷抱,随之而來的是不成文的規則:制片方都默契地抹去了電影中可能冒犯龐大的觀衆群體和審查制度的某些文化特質。
如今中國在國家主導下建立起與好萊塢比肩的電影工業,我們卻尴尬地發現:這種“自我閹割”式的文化妥協并沒有在中國電影的海外傳播中得以展現。

來源微博@電影哪吒之魔童鬧海
二十年影評生涯中,我鮮少如此強烈地感受到一部作品如此地不适合自己。但文化相對主義(cultural relativism)并非萬能的借口:即便通曉十六世紀東方文學,本片中的角色設計依然很難讓我感到富有魅力,所謂突破性動畫技術也并不比電子遊戲的過場動畫好多少。
影片很緻命的一點在于其規模宏大到令人感到疏遠的戰鬥場面,人類角色在其中隻如停車場揚塵般渺小。作為計算機處理能力的炫技無可厚非,但作為電影語言,其空洞程度堪比好萊塢最糟糕的爆米花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