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劇《大長今》始播于2003年9月。四年後,當它正式傳入中國時,經過了專門的配譯,單集時長也被“再切割”。原版共五十四集,每集約一小時;國語版則膨脹至七十集,每集實際内容量估計在四十分鐘左右。

我看的是五十四集的韓語原版,配以中文字幕。雖然聽不懂韓語,但我看外文片都堅持聽原聲,因為即便不通語言,也能從演員的聲線乃至音高增進對人物性格的了解。據說國語版《大長今》裡,給所有女性角色配音的女性配音演員一共隻有四位。而在我聽來,國語版長今的聲音和小蘭無異,幾位尚宮娘娘的聲音更是像極了中年女性嫌疑人(看過國語版柯南的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

因此,下文中提到的集數都以五十四集原版為準。

在第二十七集的末尾,長今背着虛弱不已的韓尚宮走在流放之路上,師徒倆進行了最後的對話。其中,韓尚宮總結了長今的個性和她的過人之處:

長今,人們常常誤會你。其實,你不是赢在天賦出衆,而是勝在不停地做事。大家都在休息的時候,你卻睜大眼睛,永遠準備要重新開始。你是就算被丢在寒冷的冰上也可以開出美麗花朵的種子……我想,你一定很辛苦吧。

而我作為觀衆,則在此刻經曆了一個“aha moment”(頓悟時刻):原來,早在二十年前開始,韓國人就推崇不睡覺的人生了……

這部劇裡,确實從來沒有出現過長今睡覺的畫面。

按照我記憶中的發生順序和頻率,夜晚的長今幹過以下這些事:在室内對着燭光或在室外披着月光默默垂淚;徹夜端着裝滿水的銅盆以求第二天獲得考試資格;獨自或拉着小夥伴跑到宿舍外面去用功;獨自或拉着小夥伴在廚房裡練燒菜、做實驗或搞事情;被韓尚宮或鄭尚宮叫去她們的辦公室談話或開小竈;和喜歡的人一起散步或坐在火堆前促膝長談;自己坐在房間裡讀書背書做筆記;和首醫女徹夜抄寫王上的病曆記錄……總之,她就是不睡覺。

和養母并排躺着時,養母睡了她沒睡(在無聲地流淚);和連生并排躺着時,連生睡了她沒睡(把連生翻身後無意間搭在自己胸上的手推開,然後起身出門);和韓尚宮并排躺着時,韓尚宮睡了她沒睡(出門用功);和闵政浩并排躺着時……哦,沒拍過沒拍過,但我相信,要是拍出來,她肯定還是沒睡——很可能偷偷起身到隔壁房研究怎麼能不被老公發現地給人開刀動手術(大誤)。

那麼,這樣“不睡覺”的長今,健康狀況究竟如何呢?

從第二十七集,我們可以看到,她在流放行軍的狀态下,還可以背着連人帶衣至少一百斤重的韓尚宮走上至少一公裡,臉不紅氣不喘,說話聲線如常。面對這樣的身體素質,舉鐵深蹲超過十五公斤立刻就覺得脖子都快斷了的我在屏幕前甘拜下風、五體投地。

而在第三十四集裡,首醫女張德從濟州島來到漢陽,與即将結束醫女培訓的長今重逢。幾句親切的寒暄過後,張德表示,“給你把把脈好了”,然後拉過了長今的手。接着,二人的對話如下:

張德:你生了什麼病我把不出來。長今:我生病了?張德:哎呀,我跟壯漢一樣強壯,但在醫女培訓的時候,也差點被整死,而你為什麼現在身心還能那麼健全呢?如果不是生了什麼病,怎麼會這樣安然無恙呢?(二人面對面笑了起來。)

張德,不虧是你,早在五百年前就憑首醫女的直覺發現了基因突變。在當代韓國,這種“不睡覺不僅不會死還能高效活動”的基因甚至出現了“人傳人現象”,讓“大明國後人”都驚歎不已。

如果說2003年的韓劇還隻是通過各種場景描寫“暗示”主角不睡覺,那麼二十年後的韓劇裡,編劇幾乎要把“我不睡覺”四個字直接寫進演員的台詞裡。

比如《檢察官内傳》裡,鄭麗媛飾演的工作狂檢察官車明珠把所有堆積的舊案全都攔在自己身上,每逢績效考核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眼見着臉一天比一天瘦削,每天早上還是精神抖擻地出門,走進通勤路上的咖啡館,将大号保溫瓶遞給店主,一句話都不用說,老闆娘就知道——

老樣子對吧?大杯冰美式。話說,你真的不考慮在我們這兒辦張集點卡嗎?

比如《黑暗榮耀》中,作為氣象台主播的妍珍,雙臂交叉、舉重若輕地對自己喜歡的人炫耀自己的行程安排:

淩晨兩點起床,空腹跳繩一小時後,三點出發開兩個小時的車去首爾電視台上班。

我,一個血液裡流淌着冰拿鐵,但兩年半裡日均睡眠接近9小時的人大受震撼。

...
死後雖會長眠,活着該睡得睡

所以說,一個天生記憶力好、個性懂事負責的小孩,不需要睡覺還從來不生病,這種人不“稱霸學林”“制勝職場”确實天理難容。

但聽說有人對這部劇的定位是“勵志片”,我其實是不太理解的,畢竟,我要是學她這樣不睡覺,我的人生劇大概在第四集之前就結束了——根本活不到成年的我出場。

說明:原劇中,成年長今是在第五集中出現的。

平日裡,我的一大愛好是聽播客,而且集中于犯罪類和閑談類播客。在一期以“人生無常”為主題的節目裡,主播們分享了自己身邊人“非正常死亡”的真實案例。其中一個故事的主人公是主播S高中時的好友小鄭。

小鄭是一名轉學生,來到新學校後,由于坐得離S和另外兩位同學比較近,所以幾個人就成了朋友。一次月考中,理科難度普遍偏大,其中數學考試又尤其魔鬼,滿分一百二十分的卷子,最高分六七十分,S考了四十多分,而小鄭則隻考了三十分左右。

在之前的學校,小鄭的成績較好,因此看到這樣的分數大受打擊,一整天都顯得萎靡不振。S和别的幾位朋友便安慰她,是卷子難,不是她能力差,其中有個姑娘隻考了十幾分,也自嘲着鼓勵她。等放學後各自回到家,S做完作業後,照例與小鄭通了電話,對了一下作業答案,還閑聊了一會兒八卦。二人在十點多互道晚安後挂了電話。

第二天,S震驚地得知小鄭在前一晚淩晨因為熬夜做數學卷猝死身亡了——她本來就有先天性心髒病,一直在吃藥維持,但同時又有很強的好勝心,所以不顧身體問題刷題,結果就死在了十六歲的年紀。

播客指路????“8年級畢業生”【Vol.48】人生 若白駒過隙 忽然而已(38分42秒~49分)

我很喜歡《大長今》這部劇,但“長今不睡覺”這點,我無論如何模仿不來,也不想模仿。

身為金牛座,我惜金更惜命,相信每天吃好、睡飽是人保持活力的基本。在這兩項上,再談學習、工作、思考、運動、交際與其它。而後面這一切與“物質占有”無關的行動,正是《大長今》這部劇的動人之處。

這一篇,我戲谑了女主長今的“超現實特征”;下一篇,我想談談這部劇所折射出的“存在主義理念”。

2024年4月14日

Grand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