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對于《無價之寶》的期待,是和張大鵬在《啥是佩奇》裡所表現出的濃郁個人風格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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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親情戲都是和公路片結合在一起的,本片也有大量在路上的戲份,也在遇到很多陌生的人和事,所以也算半個公路片吧

可以說張大鵬和孔大山有一些相似,尤其是在喜劇要素上,兩個人的創作風格很像——

淳樸近似于底層化的主人公,對于新事物的探索,在探索中出現的不協調,在樸實的溝通中出現的非邏輯、超脫一般環境認知的語言。

比如《宇宙探索編輯部》裡,在田間小道上,出現了開着兒童遊樂飛碟車的中年漢子;比如《啥是佩奇》裡,在刷着移動信号好的土牆邊,用唢呐吹着《小豬佩奇》的BGM;三個操着張家口口音的老漢,一邊喝着酒,一邊聊着什麼是佩奇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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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探索編輯部》作為作者型電影來說,非常具有商業借鑒意義,即,如果你的個人風格是偏喜劇向的,那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這種差異感、這種不協調、這種讓人舒服的别扭勁兒,就是這種喜劇的根本動力。

《平原上的夏洛克》、《不是鬧着玩的》也是這種風格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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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假設,就是在疫情之後,觀衆們的審美和價值取向都出現了變化,因此如果夏洛克放到如今來放,它的商業成就很可能是與編輯部持平的

所不同的在于,在《誰是佩奇》裡,張大鵬在喜劇背後,體現了溫情,而孔大山在《宇宙探索編輯部》的背後,表達的是悲哀和悔恨,甚至帶有自我折磨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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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是佩奇,給我們帶來了一個蒸汽朋克風的佩奇

因此當張大鵬的第一部長片指向了父女故事的時候,我挺期待他對于《擔保》的二次演繹。

畢竟曾經他将這種錯位式喜劇和親情和巧妙的結合在了一個廣告裡。

最後的成片,給了我們一個及格的答卷,對于一個新人導演而言。

但是對于我對張大鵬的期望,或者對于《誰是佩奇》來說,是一部稍顯失望的作品。

130分鐘,精彩了前三分之二,潦草了後三分之一。

導演在用流水線式的要素在挑動觀衆的感性。

老套,但實用。

非常經典的老少親情構架,從好萊塢的《紙月亮》,《完美的世界》,到國内的《摩登年代》,《撥浪鼓咚咚響》等等,都是這個流程——

意外的相遇,短暫的交流沖突,觀念的不理解,進去中段,出現突發事件達到一個小高潮,一老一小開始相互接納,此時兩個曾經陌生的甚至可以說勢同水火的人感情爆發所産生的的激蕩,要比傳統意義上的家庭親情所産生的沖擊力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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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譯表現的隐忍型的父愛,是非常符合東亞儒教文化風格的感情

這一部分集中在前三分之二,也是影片最精彩的部分。

其中最高潮部分,張譯扮演的“三叔”血染歌廳,救出芊芊的片段,真是讓人大呼過瘾。

而這也是最流水線式的情節設定。

在這對“父女”剛剛開始像“父女”的時候,女兒按照約定被帶走,“三叔”還沒有做出毅然的決定,隻是猶豫,作為一個男人他總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感情。而這時情節上給予了女兒在遠方的困境,她被賣掉了,這件事不僅讓“三叔”憤怒,也讓觀衆感到憤怒,看着那些被當做對芊芊感情表達的信物,書包、遊戲機、衣服被陌生人占有的時候,這種憤怒感達到了頂峰。

此時導演決定有最強的活力 引爆這股怒氣——他用了最豪邁熱血的手段,“三叔”駕車撞入各廳,滿臉是血,一保險杠打翻了調戲小女孩的醉漢。

過瘾!痛快!解氣!

這時“三叔”的形象已經從一個臨時的看護者,轉換成了守護者,一個父親的偉岸形象。

“三叔”扛着芊芊消失在胡同盡頭,也标志着他們父女關系的正式啟動。

前半段整體架構上是用輕喜劇點綴流程,用親情刻畫高潮的路子。而在輕喜劇的橋段裡,我并沒有看到曾經在《啥是佩奇》裡出現過的錯位喜劇,反倒是隻在預告片裡出現過的芊芊的學校片段有這種感覺,可惜在正片裡被删減了。

這裡值得一提的是,沒想到啊沒想到,張大鵬還頗具魔幻浪漫主義氣質,他在前半段賦予了一段“三叔”歌舞片式的舞蹈,這一段直接緻敬了雨中曲。抛開雨中曲的要素,這一段對“三叔”内心的表達,多少有些不合時宜,這段舞蹈目的是展現“三叔”對于自己和芊芊未來的展望,對于未來近似于童話般的期待,但是選擇出現的時機是個問題,現實中同一時間“三叔”正處于因為孤獨而感到沮喪,因為“四五叔”的風光而感到寂寥的狀态,很難設想此刻他會有這樣輕松的心态來跳這樣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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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浪漫魔幻式的場景在影片中曾多次使用,比如将小芊芊和成年後的芊芊放在同一個畫面裡,比如最後“三叔”在熱氣球上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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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芊芊和三叔同框

《無價之寶》從時間角度說是跨越了十幾年的,從前半段對芊芊兒時的養育所産生的苦辣酸甜,到成年後女兒步入社會後,家人和自身社會身份的沖突。

後半段相對來說更現實。

後半段雖然呈現的結果不理想,但是是同題材裡比較有新意的,它講述了女兒成年之後和父親的遭遇的困局,這樣的後續增加了故事的沖突,尤其是後面女兒功成名就和身陷囹圄的養父,鏡頭不斷穿插形成了強烈的帶走傳統價值觀的沖擊力。

在影片裡,成年後的芊芊,對于養父的感情也變得更加内斂

但是為了實現這種感情上的沖擊,卻犧牲了故事上的合理性。

無論是失手殺人還是最後采松子掉落熱氣球的事故,都有點太魔幻了。

全片是以感情内核驅動力,所以最關鍵的除了劇本便是演員的表演,說白了就是張譯的表現。

他很成功,做到了感情的收斂,然後在關鍵的高潮爆發,非常符合所謂深沉父愛,父愛如山的定性,尤其是做到了沒說一個愛字,卻處處是愛。

本片中有兩段挺考驗演技的判斷,是非常考驗演員對于父愛和愛情的表達的。

“三叔”前往福州尋找芊芊的片段中,當他發現芊芊在所謂二爺家的境遇後,并沒有瞬間暴怒,而是持續的隐忍,即使在鏡頭一轉我們發現他暴揍了二爺一頓後,我們也沒有從張譯的臉上發現怒發沖冠或者張牙舞爪的神态,而是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态度,一種無所謂的态度面對着這一家子混蛋。

但是當他來到芊芊被賣到的歌廳時,一切狀态就不一樣了,因為他知道芊芊近在咫尺,就在這裡面,他要去救她!

像一頭被偷走幼子的獅虎獸一般,他此刻瘋狂了,開車沖入歌廳,最後他滿頭是血,一手抱着芊芊,一手拿着保險杠,殺氣騰騰,和剛才判若兩人。

這種變化,充分體現了一個父親的忍耐和不能忍耐的底線在哪裡。

除此之外,在後面,當他目睹芊芊生母墜樓時的哭泣,那種不解、不相信、悲傷、和不知道如何向芊芊解釋的困惑,都集中在了一張面孔之上,實在是真實。

本片标題是“無價之寶”,而全片中隻有一次提到了這四個字,隻是在大家水邊撿石頭的時候輕描淡寫的提到了這麼四個字。

這個做法我認為很巧妙,一方面導演有意不想在影片裡認為的點出無價之寶的意義,另一方面也用這一句輕描點寫的台詞來提醒觀衆無價之寶的存在。

至于其它技巧性的東西嘛,考慮到張大鵬畢竟是是新人導演,本片在電影技法上,沒啥看點,轉場,鏡頭,配樂,說不上有啥糟糕或者多好的表現。

值得一提的是影片企圖用一首歌作為關鍵情緒爆發點,多次出現——

但是不好聽啊,就失去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