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喜歡看《異星災變》,但一直沒時間詳細分析。這裡簡單記錄一下幾個觀點,看看未來是否有時間去展開。
《異星災變》把密特拉教和無神論之間的戰争作為時代背景,而密特拉教的各種預言作為線索。但宗教的形而上學架構并不是這部劇的目的,不過了解它的架構還是有利于預測劇情。
劇中的“密特拉教”明顯融合了各種現實宗教的元素、儀式,但我感覺最根本的邏輯還是北歐神話。首先現在歐美主流的白人(英法德瑞典等)原來的北歐人,他們喜歡在文藝作品中溯源北歐神話。密特拉教主神太陽神“Sol”發音感覺像北歐神話裡的雷神“thor”,所以當第一部結尾誕生的“number 7”是一條巨蛇,故事主軸偏向北歐神話是毫無疑問的了。
在北歐神話中有許多關鍵元素都是鼎鼎有名的流行文化,比如九個世界(其中地球是米特迦德)、巨人族與神族的戰争、奧丁、索爾、女武神、英靈殿、巨狼芬裡爾、巨蛇耶夢加得、諸神之黃昏……
其中雷神索爾和世界之蛇耶夢加得的終焉之戰是最有名的,最後雙方同歸于盡。
所以《異星災變》第六集裡,“Sol”引導蘇和保羅試圖打開智慧樹種子時,“number 7”變得狂躁不安,就預示着他們之間可能存在銘刻在基因裡的敵對關系,正如北歐神話的邏輯。
按這個框架去生搬硬套的話,《異星災變》裡神神叨叨的開普勒-22b号,應該存在着兩個陣營。一個是密特拉教信仰的“Sol”陣營,另一個則是與無神論者糾纏不清的巨人族陣營。密特拉教的“喚靈者”對應着“女武神”(valkyrie)。坎皮恩和保羅,兩個人的關系就像索爾(保羅)和洛基(坎皮恩),未來會兄弟成仇。
“諸神之黃昏”已經在開普勒-22b号上發生過了,那可能是數十百萬年前的事情。很顯然人類也應該起源于開普勒-22b号,可能是九界中的“凡人”,逃避諸神之黃昏去了觀測到的“宜居星球”地球(類似地球人觀測到開普勒-22b号),但文明陷入了夢寐,這些曆史隻能通過神話的方式流傳下來。當然,“神話”是不正确的,《異星災變》裡的開普勒-22b才是正确的版本。
最有趣的是,人類很可能是從開普勒-22b号上逃到了地球,文明成熟後又從地球回到了開普勒-22b上。這是什麼?
這是“洄遊”。類似中華鲟,在長江上遊出生,遊入大海成長,性成熟後又遊回長江上遊産卵。如此長周期的習性卻不是來自“知識”或“理性”,而是寫入“基因”裡的“命運”。洄遊習性是命定論最好的案例之一。
所以《異星災變》表面上的故事主軸是帶有北歐神話色彩的密特拉教,真正的故事主軸卻是“星際洄遊”這種命定論,讓人們不得不質疑密特拉教和無神論的戰争裡所有的主觀意志和是非曲直都毫無意義,隻是實現“洄遊”命運的一個過程罷了。這一點我猜會在後續的故事中不斷展開。
不過宗教世界觀并不是《異星災變》的主題,它隻是引導故事發展的主軸而已,真正的目的是引出三大主題僞神、正信與人性。
首先,無論是密特拉教頂禮膜拜的那個能拯救他們的“Sol”,或是無神論者無法抗拒的“Singal”,都是試圖控制人類的外物。祂們對人類并沒有特殊的感情,因為不需要對人類有特殊的感情。
比起“神性”來,祂們的存在更像“寄生蟲”。祂們操縱人類保留自己的種屬到遠方,逃過諸神黃昏之後,再回到母星的殘骸中複活自己的後代。這和把普通螞蟻變成“僵屍螞蟻”的真菌,或是冬蟲夏草裡操縱幼蟲變成植物的真菌本質上是一回事。
所以《異星災變2》第六集裡好不容易相信Sol 獲得救贖的 蘇,被腦海裡的聲音誘導種下了“智慧之樹”,就是真菌把宿主植物化的過程。
控制人類用的“腦海裡的聲音”,或是通過幻覺賜予的“恩賜”,都是利用人類的絕望來制造無條件的盲從,效果和真菌分泌出來控制螞蟻的化學物質一模一樣。
至于“Sol”對立面的“巨蛇”,從祂強上“Mother”來看,恐怕也不是什麼好鳥。這個無父受孕的故事非常像基督教神話裡耶稣的誕生,對宗教也是有解構的。我感覺創作者的邏輯還是有很強的唯物主義色彩,所謂: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這個世界觀看起來賊像《強殖裝甲》,就我個人的趣味,希望《異星災變》也走向阿卡菲爾弑神的故事線上去,徹底整整宗教中對僞神的奴信。
但問題是創作者解構宗教,是為了反對信仰嗎?我看恰恰不是。《異星災變》第一季雖然狠狠地黑了宗教迷信,但第二季也反過來黑了無神論,而且讓主要角色不斷在有信仰和無信仰中反複橫跳,顯然并不是這麼簡單。
在我看來,主創解構“宗教”,卻不解構“信仰”。他反複用人在具體的困難中的變化,講述了一個道理:信仰,源自于人性的需要。所以一直以來堅定的無神論者蘇,在面對保羅的死亡時陷入絕望,被 Sol 乘虛而入,接受了信仰,結果變成了“冬人夏樹”(夏樹!!!!)
另一方面,密特拉教和無神論之間相互摧毀的戰争,一定源自于“神”的蠱惑嗎?恰恰相反,人類對人類的暴行,往往處于“原罪”,比如嫉妒、貪婪、恐懼、還有權力欲。第二季裡“Mother”從屠龍勇者迅速變為惡龍,她自以為忠于造福全人類的目标,但不容置疑地想讓自己的孩子“坎皮恩”成為人類的領導者,并迷信這才是最好的。她意識不到這是自己的“自負”和“權力欲”,和曆史上諸多的暴君毫無二緻。
所以有神論、無神論,背後都是人類自己。人類自己無法正确的認知人性時,給自己的原罪加上各種冠冕堂皇的名義,然後建立教條,排斥異端,缺乏共情,訴諸威權,于是導緻了高度相似的惡行。于是我們又看到了: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刍狗。
OK,《異星災變》自身的創作邏輯說到這裡就差不太多了。劇情會往什麼方向發展,取決于主創在哲學上認識的高度,一般而言最終結局是走向和解的光明結局,或走向毀滅的反思解決。能不能把“天地不仁”、“聖人不仁”的邏輯都講清楚,讓觀衆能思考得到,這就反映出主創的水平了。
但主創背後還有一個更大的創作邏輯,這個創作邏輯貫穿了《銀翼殺手》、《異形》兩個系列,也一直延續到《異星災變》。那就是何為人性。
“禮雲禮雲,金帛雲乎?樂雲樂雲,鐘鼓雲乎?”人性的載體,是生物學意義上的“人”嗎?這個議題,又會把人道主義上升到哲學和宗教的層面。
《銀翼殺手》、《異形》、《人猿星球》、《異星災變》裡都讨論了“非人”的“人性”,與“人”的“非人性”,最終引發我們對“人性”的思考。它是超越了種族甚至超越了肉體的,最後是社會動物之間的關系,比如“共情”與“愛”。這裡就不展開說了。
最後我感覺有可能在《異星災變》中會講述一個有趣的點,很有可能是“神”創造了“Android”(不死的矽基生物),類似于“天使”。而“人類”隻是對矽基生物失敗的碳基模仿,因為這種“有機生物”會“死”。
而人類倒過來發明了“Android”,好比複活了自己的造物主卻不自知,這是多麼有趣的回文呢?
啊,對了,第六集中還遺漏了一個點。機器人“奶奶”對“父親”說你不是我的伴侶嗎?看起來關系有點亂,但很可能“奶奶”面具下面,是和“母親”一模一樣的臉。她們都是同源的機器人,都是用來主導“洄遊”的使者。
很可能在開普勒-22b号上“洄遊”的不僅是人類,還有其他各種類人生物,都懷着“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的哲學探索,基于類似的宗教信仰的操縱,一批批地洄遊到諸神之黃昏後的母星來。這個角度來看,就特别像《異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