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片采用的是非線性叙事結構,情節猶如意識流般雜亂,鏡頭裡還夾雜着許多暗示,十分晦澀難懂。反複觀看三遍後,本人按照自己理解将情節,暗示梳理,解讀如下:
首先,注意整個故事發生的時間:1958至1976,這是一段不容忽視的曆史時期。
茫茫大漠上,凜冽寒冬中,兩個女人騎着駱駝并肩而行。洋氣女人一路喋喋不休的講着她那完美無雙的老公,而長辮子女人卻面色陰沉,一言不發。
後來,兩人行至岔路口,洋氣女人選擇了“盡頭”,成功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老公,而長辮子女人選擇了非盡頭,等待她的是喪偶的噩耗。
(盡頭與非盡頭:即我們實現與沒有實現社會主義偉大理想。斯大林曾宣布:蘇聯“所有的剝削階級都消滅了”“我們已經實現了社會主義”,而恩格斯與列甯卻早就預言下了“需長期與舊階級弊病鬥争”的觀點。誰是誰非,曆史早已給出答案。因此,洋氣女人的走到盡頭看似美好,實則虛假,而長辮女人的選擇卻清醒現實。)
長辮女人萬念俱灰,坐火車時意外生産,孩子掉落到鐵軌上,于是她攔停火車,一路奔跑,一路鮮花盛開,最終在花團緊簇中找到了她的孩子,還有她的那雙魚眼鞋。明處,太陽照常升起,暗處,人們徹夜狂歡,篝火點燃了帳篷,荒誕與毀滅逐漸滋生。
(鞋是走路的工具,因此魚眼鞋代表長辮女人所堅持的道路,花團緊簇的嬰兒代表東方新一代,又代表革命道路上的智慧與真理,他讓長辮女人重燃希望,于是她給嬰兒起名李東方,下決心好好培養他,以實現撥亂反正)
一晃18年過去,李東方已經從小嬰兒變成了大男孩,而長辮女人也已白發蒼蒼,而且,自從她夢到那雙魚眼鞋,她就“瘋”了,每天爬村子裡最高的樹,挖洞,做種種不可理喻之事。
(老女人的瘋不是真瘋,她始終對自己堅持的道路有非常清醒的認知,李東方買了一雙沒帶須的魚眼鞋哄騙她,卻被她一眼發現,如果真的瘋了絕不會有這麼強的洞察力。老女人對路線被篡改非常氣憤,因此她摔壞了李東方的算盤,計劃經濟下永遠用不着算盤,算盤是資本主義經濟的工具,打碎了算盤,意味着她對引進資本主義之說十分排斥。)
李叔一身軍裝,年輕時還曾幫助過老女人夫婦,算是曾經的朋友與戰友,而老女人說李叔死了,是因為李叔的精神已死,鏡頭語言:樹已左傾,因此老女人挖石頭,其實是想清除李叔之流倚老賣老的左傾老頑石,讓革命路線回歸正道;李叔一出場,小孩子們就跑了,昔日的英雄已經盡失民心。
回家後,老女人對李東方說:你李叔把火抽進肺裡、不知道火燙,實際上是在告訴李東方,李叔官僚作派嚴重,他隻安心做官,卻看不到百姓的疾苦)
老女人對李東方說:隻能說不懂,不能說沒看見。(這句話是老女人路線的最精準诠釋,即使前途渺茫,看不見希望,但她始終相信我們偉大的理想存在并終會實現,她一直看見了它并深刻懂得)
老女人在河邊給李東方展示“馭地皮術”,李東方看的目瞪口呆,從此,他開始相信老女人的話了。回去的路上,老女人問他:媽瘋不瘋,李東方說不瘋,老女人卻說:瘋。後來,李東方自己到河邊,想像老女人一樣馭地皮,但是失敗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此處的地皮就像一個小舟,老女人在駕舟時,手裡拿着鐮刀與鋤頭的結合體,即有了工農群衆的支持,所以能走的平穩,而李東方沒有群衆支持,所以走了幾米就沉沒了,老女人的“瘋”,一是因為她是理想主義者,二是因為渾濁的世界裡,清醒就是有罪)
有次老女人與李東方吵架,兩人把家裡能摔的鍋碗瓢盆都摔碎了。而某天李東方在樹林裡看到一間石頭屋,屋裡面摔碎的東西又被重新粘好了,但是太過脆弱,一打噴嚏就全震碎了。屋裡還有一面鏡子,上面把李東方與李鐵梅拼湊在了一起。李東方出來後,遇到李叔,他第一次對他感到害怕,于是他大步跑回家。從此,他徹底相信了老女人的話。
(若幹文物都毀于某個時期,即使後知後覺的保護,也像那些粘起來的碗一樣,脆弱不堪,這一暗示極為明顯,而老女人把李東方與李鐵梅的像拼在一起,可以理解為她希望李東方與李鐵梅一樣,成為新時代榜樣人物,将紅色精神發揚光大)
老女人與李東方的故事暫時告一段落,接下來主角變為梁老師與姜文。
首先是出場,梁老師在食堂裡彈吉他,幾個女孩一邊高擡腿一邊和面。電話響了,女孩們去接電話,但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後,都尖叫着回來了,最後,還是梁老師親自去挂斷了電話,甚至忙中出錯,割破了手指。
(為什麼要在後廚彈吉他?如果是在正常年代,梁老師這個留學藝術文青,又怎能受困于廚房這一畝三分地?如果電話那頭真有什麼厥詞,那為什麼不挂電話?除非,這個電話就是給梁老師打來的,而且很可能是對其十分不利的消息。從女孩們的表現來看,她們很可能已經被電話那頭策反,從而背叛了梁老師。但是為什麼要一遍高擡腿一邊和面?我也不是很懂。)
于是梁老師隻能去醫務室找陳沖包紮,後者在包紮的時候極盡扭捏妖娆,包完之後還請梁老師幫忙擰床單。此時姜文吹着小号,拿着給陳沖改大一碼的鞋子來了。
(此處的鞋子,指代欲望,鞋子永遠小一号,暗示陳沖欲壑難填。姜文為其改大,意味着替其滿足欲望,陳沖與姜文是一路人)
接下來就是摸屁股事件。看似梁老師摸了屁股,實際上是有人栽贓。且看有人大喊捉流氓時,放映人将光打在梁老師身上,引導着衆人追向他。
後來,院長讓陳沖指認流氓,梁老師不過伸了個指頭,她就一口咬定是他。梁老師問起時,居然還說自己喜歡梁老師,這是她的獨特表白方式,可是昨晚她明明去了姜文屋裡,這份喜歡不禁讓人懷疑。而梁老師的好朋友姜文,在梁老師出事後,不僅不想着為其脫罪,反而慫恿着他快點認罪,陰險之象逐漸暴露。
(此時衆人的站位已經明朗,姜文兩面三刀,與陳沖聯手,強迫梁老師犯錯誤,繼而搞垮他)
梁老師出事後,姜文帶他去學校裡逛逛,隻見校園裡空無一人,梁老師曾經工作過的後廚大門緊鎖。
(幾個鏡頭暗示了梁老師此時的處境,即工作,人際關系全部崩盤)
後來,校領導為梁老師平反,可是又有何用呢?遲到的正義無法填補内心的創傷,隻不過是惺惺作态罷了。()
以梁老師的天資,不可能對姜陳二人的動作毫不知情。于是他說出了那句:我請你和徐大夫吃飯吧。
(第一次看時,我以為他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出軌陳沖,但這個秘密早已被姜文自爆:那天捉流氓時,姜文明知陳沖在屋裡,還招呼梁老師進去,梁老師發現挂在窗戶邊的陳沖,自然什麼都明白了。之所以自曝,就是不認為梁老師知道了會造成什麼威脅,因此,此處的意思其實應該是:我知道你和陳沖聯手害我,因此姜文感到威脅,繼而起了殺心)
最後,梁老師吊死在橋上,還擺了個兩手插兜的pose。鏡頭反打,橋下站立的人一臉麻木,全然不見悲痛。
(先說結論:梁老師是被姜文陳沖聯手殺害,後作上吊之狀。上吊是非常痛苦的死法,死前必經曆極度的掙紮,如果是自殺,那麼“雙手插兜”的動作實在無法解釋,因此是他殺。而在橋下這些與梁老師有關聯的人中,又隻有姜文陳沖二人有動機,也有作案機會。其他人都是害死梁老師的元兇,如一和面女人團,姜文,陳沖,校領導,還有醜女。但是這個醜女發揮了什麼作用,我不清楚。)
接下來的故事,就是前兩故事的融合。
老女人回光返照般的不瘋了。
李東方開拖拉機去接下鄉勞改的姜文和他老婆,注意此時的路是紅色,路邊種滿了仙人掌,隐喻十分明顯,不再贅述。
然而就在這時,李東方被告知老女人跳河了,河面上老女人的衣服飄向遠方。
(人有生老病死,政壇上也講求一個“你方唱罷我登場”,偉人也有離去的那天)
姜文來了之後每天帶着小孩子打山雞,如魚得水。
有一次姜文教李東方打槍,表面上是李東方在操控槍,其實權利一直都在姜文手中。
姜文的妻子就是前面所述的洋氣女人,她從南洋來,氣質獨特,美豔動人,吸引力比李鐵梅要大多了。
于是,李東方與姜文老婆偷情,發現了此事的姜文要殺了李東方,李東方卻反問什麼是天鵝絨,姜文為了讓李東方死個明白,去北京找天鵝絨,沒想到他還沒找到,李東方先找到了,一塊“積極分子錦旗”。(注意,當一塊布上印着字,這塊布就有了含義,所以李東方的弦外之音可能是:你追求的天鵝絨是女人柔軟的肚子,是引進的南洋資本,而我追求的是崇高的革命理想)
姜文被激怒,殺了李東方,原諒了妻子,但是為了終止質疑的聲音,他給小孩子們戴上了口罩。()
故事到這裡就完結了。在影片中,不同的人代表的思想路線也不相同。
老女人代表的是純正的革命路線,排斥外來資本,喜歡李鐵梅這個樣闆戲頂流。但這一路線也有其缺陷。首先就是社資關系,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在相當長的曆史時期内都會共存于人類社會,它們之間既對抗又融合、既取代又傳承。而李鐵梅,這一重要時期的産物,是否應該發揚,仍有待商榷。
姜文代表老女人下台後的新一屆。從他找了個南洋媳婦,害死梁老師,堵孩子嘴就能看出成分。
李叔——曾經的英雄,現在已偏離正道
李東方和村裡的小孩子——新生代力量,思想單純,力量薄弱,難有翻雲覆雨之力。稍有出頭鳥(有點覺悟但不多的李東方)也被很快壓制。
老女人的信仰,在花團中誕生,在霧霭中終結。
而正如她所說:隻能說沒看懂,不能說沒看見。仍相信無數的愛國先驅為了實現理想而奮鬥,仍相信太陽會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