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上海第二十四屆國際電影節以《1921》啟幕,适逢“慶祝建黨100周年”,恰如其分。

從籌拍階段關注《1921》。同為銀幕前觀衆當中的一份子,對群星閃耀的主旋律獻禮影片早已不陌生,加之大量讴歌建黨百年的文藝作品鱗次栉比各見高格,有點擔心《1921》的表現空間,被迫重疊或者壓縮。

好在看到影片之後,疑慮已經打消:《1921》不同以往的建黨主旋律作品用時間跨度完成史詩叙事,而是選取1921這一年的橫截面,在時空的寬度裡開拓叙事空間;講故事的視角變了,李達、王會悟等同樣為中國共産黨的建立做出過突出貢獻,但卻常處于建黨故事支線上的人物也成為了叙事主體之一。

而當鏡頭定格在望志路106号的時候,追逐角色往前跑了一百年的思緒被拽回來。同樣的筚路藍縷熱血激蕩,不一樣的是青春氣質與生活煙火氣更濃郁了。

英雄少年的青春激蕩

青春書寫是每個時代都必不可少的。

每一代的青春故事,都承載着特定時代的精神氣質,它們深入人心的程度總是真實反應一個時代年輕人的價值追求。影片《1921》的“青春書寫”,令相隔百年的兩個時代的精神追求彼此互文。1921年前後,租界林立的上海,來自五湖四海平均年齡僅28歲的熱血青年将理想化作救國救民的信念,青春是底色;以當下的眼光回望過去,青春是共鳴。

早些年的主旋律電影更多地描繪偉人形象,特别是對于有着全面而豐富的曆史記載、對曆史進程産生過重大影響的領袖人物,在宏觀層面展現其在曆史進程中産生的重大作用時候多,在微觀層面關照其個體性格、情感的時候少。

《1921》在浩瀚的傳記中尋找人物性格的蛛絲馬迹,觀衆看到的不再是偉人的史傳,而是一幕活潑雀躍的青春頌歌。該片緊緊圍繞“先輩少年時”做文章,展現出人物的不同側面,同時證明了表現偉大和崇高不僅能夠通過嚴肅叙事來實現,用更具有“煙火氣”的方式打開厚重的黨史,别有一番滋味。

毛澤東半個人被擠出铛铛車的車窗,包袱也跟着晃動;喜歡跑步,是不折不扣的運動健将。李達性格直率,卻對妻子王會悟格外溫厚;常年伏案工作搞壞了腸胃,明明是無辣不歡的湖南伢子,李達家裡的飯桌上卻看不見一個辣椒渣。這些零散、細碎且充滿生活氣息的人物塑造,使得先輩們以不同以往的形象出現在大銀幕上。

人物形象的成功也得益于年輕演員真實到位的诠釋。《1921》的演員班底有很多新生代實力派演員加入。年齡和閱曆正相關,人的氣質也會随着經曆增多而不斷沉澱,能夠煥發出更為醇厚的韻味,在表演方面能夠通過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等神态的調節塑造出層次的多樣。但少年感則不同,未經雕琢的血氣方剛和沖勁,對青春理想一往無前的堅持與笃定,由更加年輕的演員駕馭更為遊刃。

采珠于微的紅色記憶

精神境界的大氣和精神内涵的深度,需要恰當的藝術想象、加工轉化才能有效表達。如何将人們或從教科書、曆史文獻紀錄片以及過往影視作品的零星橋段中見過的早期建黨曆史,這件似曾熟悉又不甚了解的“事理”進行藝術的把握,很考驗創作者的藝術功力。

雖然是年輕态的建黨故事,《1921》帶來的精神震撼力度不減,深具中國傳統叙事藝術追求的“同樹異枝,同枝異葉,同葉異花,同花異果之妙”。

《1921》最顯著的特點莫過于,該片把一些曆史上真實發生的、人們耳熟能詳的事件放置于故事發生的背景闆裡,轉而去抓取參與建黨的熱血青年鮮為人知的經曆,用零星的、碎片化的細節填補此前大開大合的主旋律作品未曾涉及的地方。

“我們的使命将将開始”,“南陳北李”笃定的呼号伴随着火柴燃燒的光芒傳遍全中國,原本黑白的畫面中旗幟點染鮮豔的紅色;《新青年》交付印刷,李達将活字模闆中的“百姓”換為“人民”;上海弄堂的天台上,李達、王會悟夫婦望着遠方情不自禁哼唱起《國際歌》的旋律。富于詩意的影像語言将曆史現實與浪漫的表達融為一體,都說“細微之處見真章”“能于淺處見才,方是文章高手”,影片《1921》四兩撥千斤,在這些容易忽略,而一旦觸發便能感知到影片澎湃熱血的細節裡做足了工夫。

另外,該片的細節設計也尤見匠心。大到柏榆巷、石庫門、青年雜志社、望志路106号等曆史上真實存在的标志性地點和建築,小到铛铛車、褡裢袋、服飾布料,均極為考究,嚴格按照當時的真實樣貌進行還原。為了給鏡頭運動提供更廣的場景空間,劇組對标志性建築的還原是以群落為單位,而非孤零零的單獨建築,而這一切也為營造意蘊,表現獨具特色的藝術意境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與時俱進的進步史觀

“一切曆史都是當代史”,主旋律影片,是否有進步史觀才見高格。

《1921》前後打磨五年,精心鑽研黨史,是作為一部表現重大革命曆史時期作品的題中應有之意。任何的藝術加工、視角創新都應當建立在尊重曆史史實的基礎上,否則故事講得再好,再具創新性,也不過是空中樓閣。對曆史的尊重和敬畏,是進步曆史觀的基礎。

在創作策略層面,該片既有對曆史史實的敬畏,也不乏遵循藝術規律的再創作,将在中國曆史進程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偉人,完成了從寫神性到寫人性的轉換。另外,早期黨史對于大部分觀衆而言熟悉程度并不高,甚至對于早期為中國共産黨建立做出過卓越貢獻的偉人們熟悉程度不高:“僅知其名而不聞其事”,《1921》讓他們血肉豐滿地走進年輕觀衆的視野。

近段時期慶祝建黨百年作品紮堆湧現,講述建黨早期故事的影視劇相對集中,而年輕态、生活化,更為開闊的叙事視野、更多的叙事切入點選擇成為這一階段文藝作品創作的大方向,說明創作者們逐漸意識到,展現曆史與藝術加工之間的辯證關系,按照戲劇的創作規律進行創作,也取得了不俗的效果。

另外,《1921》展現了曆史叙事中更加寬廣的國際視野。參加中共一大會議的,除了來自全國的黨員代表之外,還有馬林和尼克爾斯基兩位共産國際的代表,且這兩人不再是單純的符号化存在,而是試圖從他們以及他們所代表的共産國際視域下見證中國共産黨的建黨過程。影片用蒙太奇手法串聯起的英國、法國等國家不約而同關注“中國上海”的快切鏡頭也承擔了相似的戲劇功用。

近年來随着年輕觀衆群體的壯大,受衆市場也在悄然醞釀變化,最顯著的是年輕受衆對主旋律的作品接受程度變高了,這一變化不僅得益于文藝作品本身質量的提升,更與時代社會背景緊密相關。過去的十年時間,也是中國經濟社會加速騰飛的十年,在這個過程中成長起來的年輕人比以往更加強烈感受到國家強盛帶來的福祉與變化,對于國家、民族的熱愛和身份認同空前高漲,處于這樣的心境再去了解前人筚路藍縷的開拓之路,關照自身,珍惜當下,共鳴與感召的力量無形當中得到了加強。

年輕的觀衆和時代需要《1921》這樣的作品,《1921》也需要這個時代以及身處其中的年輕觀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