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課要求寫的影評,發布在這裡吧)

影片的主人公是一名叫渡邊勘治的市民科科長,工作三十年來保持着全勤的記錄,在科内也享有一定的聲譽。這在外人看來簡直是理想得不能再理想的生活:工作穩定、受人尊重。然而,渡邊本人對此并不滿意。他感到,在過去的三十年裡,隻知道自己每天都很忙,卻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麼。的确,影片通過一段情節為我們塑造了市政府内官員無所作為、推诿責任的形象:市民向市民科反映填平臭水池、修建小公園的意見,市民科告訴他們去找土木科,土木科叫他們去找公園科,公園把他們推到建設科......最終,市民們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市民科。既然沒有對市民的生活做出實質性的貢獻,渡邊自然會對自己工作的意義産生疑問:自己30年來,究竟在忙什麼呢?

從生理的意義上來說,渡邊現在當然是活着的,可這僅僅是肉體層面的苟活。30年來,他好像隻是一個處理公文的機器,被無意義的工作所裹挾,試圖找到價值的落腳點來提供精神層面的支撐。然而,他與世界唯一的、肉體的紐帶也即将斷裂。

在感到身體不适後,渡邊去醫院檢查身體,被診斷為胃癌,這就相當于宣判了一個人生命的終結。渡邊近乎絕望,因為他将要離開這個世界;更令他絕望的是,他還沒有體會到生命的價值,就要離它而去。渡邊從來沒有真正地活過,而他現在,好像也不再會有這個機會了。他的内心被生的欲望所填滿,而這種欲望,既是肉體層面的,也是精神層面的。
一個人面對死亡可以展現出許多态度。欣然、平和地迎接死亡到來的人,固然是最令人羨慕的。他們或許享受着親人的撫慰,或許為自己一生所立下的價值而自豪、滿足,因而帶着笑臉離去。而恐懼死亡的人,也未嘗不是幸福的,因為他們至少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因此會不忍離去。但最可悲的,莫過于絕望過後沉浸于麻木的人,因為生命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幾十年的機械運作,并不值得留戀。死亡的恐懼對他們來說隻是符号上的意義:死亡,聽起來固然是可怕的事情。但為什麼是可怕的呢?他們或許無法給出答案。渡邊,就屬于最後這一類人。

渡邊渴望改變,于是他在生命的終結之際,開始了意義的追尋之旅。

渡邊不再去上班。他在酒吧遇到了一位俠客似的風流男子,于是向他請教如何生活,并表示他願意把自己身上幾萬元的現金都給他。這或許聽上來有些荒謬,但渡邊隻會賺錢不會花錢,再多的錢對他來說隻是紙片而已。那位男子得知了事情的來由,也十分受觸動,于是帶渡邊這位老頭子體驗夜店、舞廳的逍遙生活。但顯然,這種快樂隻是暫時的,等熱鬧褪去,渡邊便陷入了更加深重的絕望、空虛之中。

原先也在市民科工作、而後辭職的女科員小田則對渡邊産生了更深遠的啟發。小田将渡邊視作前輩,但不像其他人一般阿谀奉承,而是以一種平和、自然的方式與之相處。但這位容貌俊俏、舉止可愛的女子對渡邊來說顯然意味着更多。他與小田去遊樂場、逛商場......與小田的交往之中,他顯然首次體會到了戀愛與青春的美好。但在小田察覺到了渡邊微妙的意圖時,這位年輕女子便嚴厲地對其提出了拒絕。渡邊絕望地說:“你能不能教教我如何像你一樣活得有意義?”,小田嫌棄地回答:“我也隻是賺錢養家而已,科長您怎麼不回去工作呢?”

是啊,為什麼不回去工作呢?為什麼不能在工作中尋找生命的意義呢?渡邊此刻獲得了精神的頓悟,而這一經典的鏡頭語言也預示着,盡管他的肉體在走向死亡,可他的精神卻在走向新生:在生日快樂歌的映襯下,渡邊順着台階下樓,而一位女子則端着生日蛋糕上樓,與之擦肩而過。

回到了市政科,渡邊開始籌劃興建小公園一事。上級不給其策劃書批示,他就軟磨硬泡,在辦公室門前一等就是幾小時;其他科的科長不願合作,他不厭其煩地遊說,勸完一家換下一家;需要考察公園選址地,這位老人就拖着自己的癌症晚期的病體,冒着雨,佝偻地前往一線視察......這種為人民服務的奉獻精神頗像當年蘭考抗災的焦裕祿。人民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這位老人的所作所為。于是在渡邊奔波的過程中,市民們便自發形成了跟着他的一條長隊。上級見這位老人難纏,也就批示了方案,最終小公園也建成了。

我們說一個人活着,更多的是在說他具有對生活的掌控感,而不是被生活所掌控。而猶如掌舵的舵手清晰地知曉航行的方向一般,能夠掌控生活的人也一定能意識到自己對于生活及其價值的期望。在之前工作的30年中,渡邊與其說在工作,不如說是在執行機械化的程序,而他的生活,正是被這種程序所掌控的。當代,許多剛畢業的大學生,急切地希望穩定下來,找份工作,憑此來獲得對生活的掌控。但是,這種對工作過于急切的追求,使他們缺乏足夠的思考——我到底希望在這份工作中得到什麼,因此反倒使他們成了工作的傀儡,失去了對生活的掌控機會。

一個人活着,最直觀的體現,就是他存在着。但肉體的存在形式總歸是要消亡的,唯有精神和貢獻能夠激勵一代又一代,永遠地存在下去。渡邊所主持修建的小公園,為無數的孩童帶去了健康和快樂;渡邊勤勞奉獻的工作作風,也被市民和部分的科員看在眼裡。盡管在渡邊死後,市政府無所作為的工作作風并沒有所改變,但環境的改變并非一朝一夕,隻要又一個人還銘記着渡邊的作為,未來的市政府就一定會煥然一新。

在渡邊的彌留之際,他伴着月光,坐在因他而生的小公園的秋千上,搖晃着。“生命多短促,少女快談戀愛吧,趁紅唇還沒褪色前,趁熱情還沒變冷,誰都不知明天事......”這位可悲而可羨的老人,哼唱着歌謠,在秋千上,愉快地走過了生命的最後一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