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軍導演今年46歲,終于迎來他的第一部院線電影《東北虎》。這是影片上映的第五天,豆瓣評分定格在6.2,累計票房1288萬,排片還在逐日下調。作為一部由章宇、馬麗擔任主演的金爵獎最佳影片,這一切并不盡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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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宇、馬麗主演《東北虎》

有影迷說,耿軍導演是“東北文藝複興”的又一面新旗幟;也有作者說,“他和畢贛,是國内藝術電影的最後指望”;然而更多的人卻堂而皇之地認為,這是一部“無病呻吟”的失敗之作。如此天差地别的兩極分化,難免讓我們深思,國内不同群體的觀衆之間,究竟有着多大的審美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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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受好評的一款《東北虎》海報

而耿軍導演自己卻對這樣的殘酷“現實”心懷坦然,正如他在某次采訪中所說:“我們這個時代裡根本就沒有成功者。賺到錢和得個獎就算成功嗎?那太狹隘了,隻是階段命運而已。失敗這件事是既定的事實,隻是很多人不認而已,但我20多歲的時候就認了,因為作為一個創作者,我永遠無法獲得來自這個社會真正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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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軍導演

對于看過耿導前作《錘子鐮刀都休息》和《輕松+愉快》的影迷們而言,影片《東北虎》依然有着他獨樹一幟的東北黑色荒誕喜劇風格,也依然延續了“鶴崗宇宙”的現實主義配方:蒼涼的雪原、廢棄的礦區、殘破的廠房、沉默的路人……從始至終,都洋溢着懷鄉般的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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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錘子鐮刀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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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輕松+愉快》

也正因此,有不少影迷總是戲稱耿軍導演為“東北考裡斯馬基”,将他的電影與同樣位于高緯度地區的那位芬蘭電影大師的作品相提并論。與此同時,耿導鏡頭下那些面無表情、行動滞緩的如時代遊魂般的小人物,又跟瑞典導演羅伊·安德森的電影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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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東北虎》

在我看來,這樣的類比其實并非影迷們的有意标榜,更多隻是心懷純粹的迷影遊戲而已。低調如耿軍導演,自然也從來不會以此自诩。他隻是毫不妥協地踐行着自己的創作理念:“我想用自己的視角來拍攝東北,想要大家從我的電影裡看到另一個角度、另一種審美趣味。”即便這注定得不到更多人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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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軍導演在拍攝現場

有觀衆說,他固然能理解《東北虎》是一部弱叙事、重氛圍的慢電影,但他總覺得電影裡的場景和對白很不真實,因為他心目中的東北并不是這樣。但是,倘若你曾在各種新聞裡了解過鶴崗這座城市,或許就會對這個故事若有所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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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崗,曾因煤礦資源枯竭而被時代所抛棄。直到近兩年,又因300塊錢一平方米的白菜房價而意外走紅,撩撥着無數漂泊者的購房之心。但在鶴崗人看來,這些前來買房的外地人肯定都是魔怔了。因為這座早已悄然沒落的城市,可能并非适合長期生存的“詩和遠方”。回想《東北虎》上映那天彈出的一條新聞:鶴崗市地方政府财政已進入“準破産”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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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某種程度上,耿軍導演的《東北虎》其實就是在講“憤怒”,一種求而不得的憤怒,一種破罐破摔的憤怒,一種無能為力的憤怒。簡言之,便是鶴崗的憤怒,更是所有受困于城市牢籠中的失敗者們的憤怒。

影片中,章宇飾演的徐東,因愛犬被殺害而伺機複仇;馬麗飾演的美玲因丈夫出軌,而挺着大肚子四處追蹤小三,甚至還想毒死丈夫;張志勇飾演的馬千裡,因難以讨回工程款而心懷憤懑,絕望到想自殺;還有那些面目模糊的父老鄉親,日複一日地來馬家讨債砸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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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耿軍導演正是借《東北虎》這部電影制造了一場憤怒群戲,而影片中的每位演員都仿佛得了鶴崗病,即便是最新進入“鶴崗宇宙”的章宇和馬麗,也同樣難以逃脫。

但是,在這座連東北虎都虎威盡失、虎落平陽的偌大的牢籠之城裡,又有誰會真正關心這些小人物們的憤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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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影片中有句台詞說,“傷感,沒意思。”那麼,憤怒又究竟有什麼用呢?當你長期受困于牢籠,再大的憤怒也終将淪落成麻木。由此,再來細細地回味影片中的那些重要台詞,或許你們就不會再覺得導演隻是在整段子,而是每一句都牽連着角色們的生存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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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誕戲谑之餘,這些看似幽默、實則傷感的台詞其實都挺值得讓人深思。比如,“他的憤怒是真的,也可能是技巧。”“咱們都堅強點,有時候,堅強約等于狠。”“你們是走出麻木,我也是走出麻木,階段不一樣。”“未來可好了,我們一起挺過今天,明天可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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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最終,耿軍導演還是迫不得已地甩出了一些希望。在影片中,這份微弱的希望來自于“鶴崗宇宙守門人”小二送給馬老闆的那隻風筝;而在影片外,這或許也潛藏着我們對于“詩和遠方”的美好憧憬,以及對電影這門藝術的一點點私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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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希望耿導這部電影能賣得好一點,或許隻有這樣,他才能在未來擁有更大的創作自由,繼續堅守住他的“鶴崗宇宙”。

作者| 陸支羽;公号|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注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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