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初是你去追可樂,我們的命運會不會反過來?”陳導對謝霆鋒臨死前看似無奈的問題的回答是“不會”,甄子丹在達官貴人設計的鴻門宴上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誠然,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大他者的閹割與誘惑無往不在,總有規則之外的灰色地帶,每個人的選擇都有其無奈之處,但真正的倫理選擇恰恰是不計後果地堅持自己的欲望、不向大他者妥協,這種純粹形式上的“善”是不受限于外在特定的律法與規則的,所以甄子丹在飯局拒絕給權貴公子哥開後門、拒絕被收買是善的,為了保護妻子而向飛虎隊成員開槍這種看似“惡”的行為也是善的,拒絕說假話而直接導緻自己的徒弟進監獄亦是善的,因為他從不考慮自己行動的任何後果、不向任何病态利益妥協,他所執行的就是自己内心本真的欲望。
反觀謝霆鋒飾演的黑化警察,看似是一個忠誠于“體制”、卻被其犧牲的受害者,然而當我們聚焦他的人生轉折點,也就是向承諾“我會保你們的”的體制投誠,采取刑訊逼供、哪怕毆打犯人緻死的方式獲得重要口供,不難發現他和在場的小弟們并沒有自己宣稱的那麼無辜,誰說他們僅僅是在無私地執行任務、而沒有在自以為無需為此負責的虐待行為中獲得淫蕩的、宣洩暴力的快感呢?(電影将這一段拍攝得十分陰暗,整個畫面充滿了昏黃、暧昧的色彩,每個當事人的臉都是背着光、陰暗的,似乎在暗示他們在“可以不被法律制裁”的情況下主動放棄了人性的底線)而事後面臨懲罰時卻拿“體制”、“命令”作為自己施暴的借口,将自己縮減為一個執行命令的、和體制無關的工具人,完全忘記自己在獲得淫蕩快感的同時已經成為黑暗體制的共謀,這種完全不負責任的心态令我想起迫害過猶太人的納粹官僚在面臨清算時為自己申冤的無辜心态,阿倫特稱之為“平庸之惡”。
謝霆鋒飾演的黑化警察的悲劇性正在于此,即便出獄後他仍然沒能擺脫大他者的陰影,和那些為了黑而黑的黑幫混混不一樣,他是為了向“白”證明自己而“黑”,他的行為亦不是純粹的惡,而是出于報仇、讨債的“怒火”,從這個意義上講,他是體制生産的、卻颠覆體制本身的力量。
某種程度上,謝霆鋒和甄子丹都是體制的颠覆者,一個過分相信與認同體制而遭抛棄,一個根本不相信體制、隻堅持自己的欲望,他們都是這場遊戲的輸家,隻有真正通透遊戲規則、黑白通吃的才是遊刃有餘的大赢家,在電影中體現為擅長溜須拍馬、搶功勞之流。
“如果當初是你去追可樂,我們的命運會不會反過來?”謝霆鋒問完後轟然倒下,他自信地認為這個問題會難倒甄子丹,甚至像幽靈一樣纏着他後半生,然而我們從甄子丹的眼裡隻看到惋惜和心痛,他是不會被此種意識形态俘獲的,他早就有丢了這份工作的心理準備——大不了去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