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義理論中,有個詞叫“男性凝視”,即女性都常常是被觀賞的對象,是被物化的客體。她們自己也從男性的角度看自己、以男性的評價定義自我。女人仿佛沒有主觀的感情和思想,仿佛不是活生生的人。影片中的真實世界便是充斥男凝的世界,雖然絕大部分都無男性角色的出現,但“第一幅畫便是向夫家提供肖像”,畫上的艾洛伊茲是畫家眼中溫婉的新娘,處處體現着男凝視角。直至母親的離開,出現了短暫的烏托邦,由“女凝”變為相互的凝視,主體與客體的切換,情感中雙方地位的平衡,這是個理想的世界,愛人的凝視理應是平等、相互而完整的。釘子敲入木框,少女的烏托邦瓦解,俄耳莆斯和歐律狄刻告别。

女仆也是個很有意味的角色,不由得聯想到《正發生》。“你想要孩子嗎?”“不想要。”她們甚至能很坦然地幫助蘇菲堕胎,甚至把手術的場景畫下來。這些談話和行為在今天也算敏感,更何況在那個堕胎非法的年代。在沒有男性的世界裡,女人們本來應該這樣活着。篝火晚會上肆意歌唱的是女人,撲火的是女人,做手術的還是女人,烏托邦裡的女性不再是被囚禁在畫框中的賢妻良母,是抗争的、自由的、放松的個體。

忘卻是否會遊泳而去遊泳的沖動,似聖靈般的人聲交響樂acappella,在裙擺上熾熱飛舞的篝火,堆疊的油畫顔料最頂端的筆觸,調色盤上跳躍的綠,脫口而出的關乎愛的困惑和試探,都是暴烈激昂的交響樂終樂句,是飄渺零落的流沙。但是在烈火燃燒之後,在那個由試探到猛烈的吻之後,在所有人都極盡全力思索Orphée回頭的真谛時那句輕聲卻重落的“也許是她對他說「回頭吧」”之後,一切都變得鮮活,是愈加濃烈的紅裙與畫上嘴角的微笑。活起來的從此不再隻是一幅肖像了。又想起開頭的對白:我想這麼做很久了。Mourir(一死了之)?Courir(迎風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