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漂流入小城混合端午的艾葉煮沸,最後彙合成千萬個小城的地下水。影片平靜,真誠,留下了一些有達内韻味但更加溫潤的影像,落在改開後半程,二十年。

蓉姐的演員很靈,眉間一顆痣,靜的時候舒展沉穩,動的時候極親切,唱評劇時難得又是一種媚。某些角度很像詠梅,但更多的角度就是我們小時候鄰居家一個話不多心腸好的阿姨。看她穿針織衫、羽絨服和皮鞋,會想到媽媽的衣櫃,皮革羊毛都溫柔敦厚。

聽導演說是因為她和弟弟的演員都講會武漢話,所以想到用方言來拍,也能幫演員們入戲。武漢話是真正的“南腔北調”,北方官話的發音,西南方言的抑揚,曆來是江湖,四方來讨生活,讨論出小城的絮語。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為之(問導演也肯定是說“沒這個意思”),鏡頭一直卡得很準,隔着一層層的門框隻拍“上班前下班後”的生活,沒有在按摩床上多費筆墨。僅有的一兩場,金花給陝西工程商按腳,他操着一口方言說“你們這裡的路和橋都是我承包建起來的”,沒露臉,露一雙腳,鏡頭切到貼着“建設十堰”巨幅标語的路和橋,在所有城鎮都常見的荒涼彩色,似乎标語也是被承包的,空間被人的流動切開了,隻露一雙腳。還有許多随便的街景空鏡也給人這種感覺。

和《春江水暖》的共同問題是對年輕人的塑造比較乏力,靜的幾場對白突兀,也許有删減的問題。田阿姨的部分卻很好,從曆史突出重圍又困在自身中,從小見過太多這樣的老人,每位都是一出李爾王。

導演說,可能中學讀《紅樓夢》,寫女性有感覺,男性反而寫不好,寫着寫着就變成了老中青三代女性的悲劇人生。要說這種悲劇美學其實很傳統,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最後卻是一定要投湖的。影片算不上女性主義,但你又如何真的談論姐姐主義,阿姨主義,奶奶主義?不如一句“媽媽,洗腳。”我想導演是這個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