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aruaL
#觀影後時隔五天之作,若有細節出錯請見諒。本文結構稀碎,想到哪寫到哪,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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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在翻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名單的時候,就對這部電影有印象,但一直沒有怎麼關注。直到今年看見它立意與《親密》相近的評論,才激起我對它的興趣。
誠然,兩位年幼男孩親密的關系,以及因為親密關系所生的悲劇,确實類似《親密》的立意和劇情。但《怪物》編劇的野心不止于此。不僅是親密關系,電影還涉及了學校教育體系、校園欺淩、單親家庭的話題。多個主題以不同角色的視角平行叙述,用“誰是怪物”這一線索貫穿起來,情節的編排可謂具有懸疑性和巧妙性。在觀影的過程中,我沒有因為重複的情節感到無聊,而是一直在思考,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從母親的視角來看,她無條件站兒子麥野湊,面對湊的異常行為,此時無所作為的學校便是她眼中的“怪物”;從保利老師的視角來看,他無緣無故被冠上體罰學生的罪名,學校害怕影響辦學名聲,草草調察一番便拖着他向學生家長們道歉,他熱愛的工作,他關心的學生便成為了“怪物”;從星川伊裡的父親和霸淩他的同學來看,缺乏“男子氣概”,偏愛同性的星川是不正常的“怪物”……
一切沖突圍繞的核心,麥野湊,無疑是片中最複雜和立體的人物。從看上去像是被校園霸淩的小孩,到捏造事實的說謊者,再到因為自己的取向搖擺惶恐的孩子……不同的視角披露的是不同的湊。但隻有真正到影片的後半段,從湊的角度還原了事件的始末,觀衆才真正地接近他。也正是隻有通過湊的兒童視角,才能把觀衆從所謂“大人的世界”帶到“小孩的世界”。這個處理是我非常喜歡的,因為大人總是看不到小孩子看到的事情。小孩在面對一些事情上,往往要比大人更加細膩、敏感。
常言道“童言無忌”。正是因為兒童缺乏一定的成熟思考能力,思維比較直接,所以通常說和做出一些大人們無法理解的事情。比如開頭湊在母親說話時突然打開車門跳車,不僅把母親吓了個半死,也把我吓了一跳。而後來從湊的視角補全,原來是因為他在手機上看見十分在意的伊裡打來的電話(他們原本要在夜間一齊探險)又聽見母親(非常亞洲式地)唠叨你以後要找個妻子組成普通家庭。兩件事同時給他的情感上帶來沖擊,再加上先前又目睹伊裡父親因兒子的性取向“不正常”,将他送去“治療”并虐待,恐懼、失落和難過鉗住了年幼的他。尤其是來自最親密的,家人的壓力,他一下子想不到有什麼辦法解決這些事情,看不到未來。于是跳車。
還有許多類似的,同一件事大人—兒童視角的切換。這些切換讓人感受到兩者思考和行為方式的巨大差異。
回到故事的核心,麥野湊和星川伊裡的關系。影片極其(明)暗示性地給他們的關系下了定義,這點也和《親密》大為不同。依稀記得後者的導演盧卡斯提到自己想要創作的是一個更具私人性的故事和一段極其親密友誼的建立與破碎,主要圍繞着大環境中“陽剛之氣”對年輕一代的影響。而本片直抵同性之情,在極其強調建立家庭正常生活的亞洲社會,酷兒們是不正常的“怪物”。這樣想法通過互聯網與媒體的傳播,加速滲透到了年輕一代的身上。以至于像湊這樣年幼、剛剛意識到自己取向的孩子,都無法逃離這錯誤觀念的陰影。但讓人既心痛又欣慰的是,湊和伊裡把“怪物”當做彼此的密語。
雖然本片兩位小男孩不具有某種“怪物”具體形态,但不可否認“怪物”這一元素,常常作為影視作品中的酷兒隐喻。如《妮莫娜》,《夜訪吸血鬼》,《梅根》等等。
影片的結尾是開放性的,畢竟兩個孩子,那麼純潔和美好,太明确的結局實在是過于殘忍。但我依舊認為他們在那個台風天重生了。
多數的差評和好評都集中在情節的塑造,因為到最後故事的核心,對比前半部分繞來繞去的懸疑大人視角情節,實在是太簡單和直接了:(或許)不被允許的,兩個小孩的親密同性關系。在我看來,從前半部分到後半部分,倒也不算是“雷聲大雨點小”,因為影片想要突出的重點,不是“誰是怪物”的結果,而是探尋“誰是怪物”過程中的問題。
例如無所作為的學校,為了名譽不正視育人中産生的問題,壓迫老師,敷衍家長,特别糟糕。也許是幾個月前讀到三聯公衆号的一篇文章,沒記錯的話是一位退休的校長寫的,圍繞的是當時一位小學老師絕望自盡的社會熱點。内容是目前我們的學校是怎樣運作,導緻了這樣一個悲劇。記得文章的最後,他語重心長地感慨我們的辦學應該是為學生,為人而辦。
還有酷兒們。尤其是亞洲的酷兒們。在絕對強調建立家庭結婚生子的亞洲,家人的愛與期望既是動力,也是枷鎖。這就是為什麼年輕一代和父母的關系,總是那麼擰巴,像是《瞬息全宇宙》,像是《怪物》。本片最讓我難過的一個情節,就是湊在離開前一個晚上,突然對母親說,“媽媽,你把我照顧得很好。”家人的愛無法割舍,無法忽視,但我走在成為“怪物”的軌道之上,無法完成你的期待。這也是《怪物》與《親密》的不同處之一,一種東西方的差異。
伊裡企圖在水中自盡,更加堅定了湊與他一起出逃的決心。“宇宙大危機要來了。”他如是對伊裡說。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向母親坦誠,是否會面對與伊裡一樣的,來自家人的暴力。處境是絕望的,但他懷着對伊裡的“喜歡”,和他一起坐上了那輛空列車。這段出逃讓我想起《迷失季節》兩位青年男女的出逃,以及那個和本片一樣,成年人絕望尋找,試圖救下自盡的未成年人們的結尾。當然會有人指責這些未成年人們不負責任。但電影是電影,現實是現實。影視文學作品中的死亡不需要有太多的道德批判,因為毫無意義。這更多的是一種自由——十月份的時候觀看紅樓夢的舞劇,最終死亡的金陵十二钗挪步,緩緩遠去。那是一種生者無法獲得的自由,也是給作品一個戲劇性和震撼人心的結局。男孩們在另一個世界重生并且奔跑,向着也許更加光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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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密》和《怪物》都是我喜歡的電影,本文中對兩片的比較,本意并非拉踩。但我個人認為它們确實是屬于同種類型的酷兒電影,畢竟給了我許多關于酷兒處境的思考。希望未來能看到這樣的,越來越多的優秀電影。
2024/0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