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歌h

周末,去影院看張愛玲小說改編的《第一爐香》。因事先沒看過小說也不了解劇情,正沉浸于女主葛薇龍無望的愛所渲染的悲情之中,片尾曲戛然響起,影廳燈亮了,工作人員舉塊牌子進來晃了一圈:“本片無彩蛋,歡迎您再次光臨!”

記得書櫃有本張愛玲的書,想看看原著,裡面沒收錄《第一爐香》,卻撞見“沉香屑”系列之《第二爐香》。那就先從第二爐看起吧。

兩爐香,講述兩個發生在舊香港的故事,關于男人與女人,關于愛與不愛,關于人性與欲望。

掩卷沉思,腦子裡揮之不去一個字:“劫”。

此生,你是誰的“劫”?誰是你的“劫”?誰是誰的“劫”?呵呵,隻有天知道。

《第一爐香》中的花花公子喬琪喬,我看就是女主葛薇龍的“劫”。對喬琪喬低到塵埃的的無望愛戀,注定了她的餘生将跌入萬劫不複的深谷。

《第二爐香》中的姐姐靡麗笙是丈夫佛蘭克丁貝的“劫”,妹妹愫細是丈夫羅傑的“劫”。兩個有着正常愛欲的男人,硬是被他們所愛的缺乏“愛的教育”的女人,給生生“逼”死。

葛薇龍本是位清純的女中學生,獨自在香港讀書,受家境所困,去投靠素不往來的姑媽——富孀梁太太。

梁太太過着驕奢淫逸、紙醉金迷的生活,老少通吃,不僅和老富商司徒協、花花公子喬琪喬厮混,還略施風情,将侄女帶來的帥氣男生變成她裙下之臣。金錢可以滿足欲望,欲望可以換來金錢,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寄人籬下,生活在這肮髒的染缸裡,靠這樣的長輩供養,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想出淤泥而不染,确實挺難。

但如能安心讀書,畢業後找份工作,實現經濟獨立,未必沒有美好的未來和安定的生活。可她偏偏無可救藥地愛上了花花公子、遊手好閑的喬琪喬,她的一生,從此被“劫‘了。

用現在的話說,喬琪喬就是個渣到不能再渣的渣男,他讨梁太太歡心,他也不放過梁太太的侍女睇睇,害得睇睇被太太責罵後讓其父母帶回鄉下。葛薇龍剛為他獻身,他沒出大門就把太太另一個侍女睨兒給生拉硬拽進了傭人房間。

即使撞見真相,葛薇龍還是不死心,她請姑媽幫忙,千方百計逼喬琪喬明媒正娶了自己,即使在海邊度蜜月時親眼目睹喬和陌生女人在海水中調情,還是離不開他。為得到喬的愛,賺錢供他玩樂,維系倆人沒有穩定經濟來源的婚姻(喬的父親正房偏房生了一堆子女,偏房所生又不争氣的喬琪喬不受父親待見),葛薇龍不惜委身于姑媽的情夫——老富商司徒協,在權色交易中周旋,隻為成全對喬純粹的愛戀。

一年後的新年之夜,葛薇龍懇求喬對她說出那三個字哪怕是謊話也行,喬沉默不語。

低到塵埃裡的愛,依然是一粒塵埃。

葛薇龍愛得很苦、很可憐,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喬這樣的渣男,雖然可惡可憎,卻不同于那些花言巧語的渣男,他對她是誠實的,始終不說謊,不肯違心說愛她。他一開始就明确表示自己不會和任何一個女人結婚,也不會愛,希望葛薇龍不要在他身上投入太多,但他可以給她快樂。喬的姐姐也曾提醒葛薇龍,喬對忠誠沒有概念,他男性荷爾蒙太發達,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怪誰、怨誰呢?飛蛾撲火、奮不顧身,結局注定是毀滅。一見鐘情、再見癡迷,終生淪陷。這不是“劫”又是什麼呢?

都說“紅顔禍水”,男人中也不乏“禍水”。女人愛上這樣的男人,在“劫”難逃。現實中,因一廂情願的愛苦了自己一輩子或被逼瘋、逼死的女人還少麼?

而《第二爐香》裡的兩個男人,卻是被女人逼死了……

40歲的羅傑是個生活在香港的英國人,一位安靜而平凡的單身漢,大學教授、理科主任與舍監,辦事循規蹈矩、一絲不亂,活了半世無功無過庸庸碌碌。但他遇見了“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僅有21歲“依舊是一個純潔的孩子,天真得使人不能相信”的愫細,這讓他變成一個“羅曼蒂克的傻子”,他娶了她。

新婚之夜,受驚的新娘穿着睡衣、趿拉着鞋倉皇出逃,竟逃進男生宿舍求救,早晨在全體學生的護送下浩浩蕩蕩去校長家告狀,然後又沖到平素和羅傑不對付的教務主任辦公室控訴。

長話短說,很快,“差不多香港中等以上的英國人家,全都知道了這件事”,羅傑在大家的眼中,成了變态的色情狂,一個安份守己的男人被巨大的輿論壓力逼得快崩潰了。當他聽說愫細曾經的姐夫也是和他一樣的遭遇,被迫選擇了自殺,最終他也選擇了同樣的解脫方式。

這兩個可憐的男人,被他們深愛的女人所造成的負面輿論給生生逼死了,即使死了也褪不掉他們身上“禽獸’”色情狂“”變态“的烙印。

他們其實就是生活中普普通通的有着正常七情六欲的男人。不幸的是,他們遇上的是兩個缺乏“愛的教育”的女人。她們的悲劇又是誰造成的?也許可以從她們特殊的家庭裡找到答案。丈夫死後,蜜秋兒太太獨自帶大三個女兒,嚴明的家教,使她的女兒們保持着天使般的純潔和孩子似的天真、稚氣。男人過度的熱情毀了她們心目中對愛的美好幻想,她們也親手毀了深愛她們的男人。

“無論誰,愛無論誰,愛到那個地步,總該是可憐的。”——摘自《沉香屑·第二爐香》

有一種愛,叫“劫”——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