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元年,巨輪“弗吉尼亞”号,抵岸後,乘客潮水般湧上岸,奔向夢想之地——紐約。人去船空,想在頭等艙撿點寶貝的黑人鍋爐工丹尼,真的撿到“寶貝”——被遺棄在鋼琴上的嬰孩,他收養了這個“寶貝”,并為他起名“1900”……

早就耳聞有部好電影《海上鋼琴師》,片中的主角叫“1900”,一直未能如願。“愛奇藝”上無意搜到,一氣呵成看完,高分果然不虛,值得回味、耐人尋味,刷過還想再刷。

“1900”8歲時,丹尼受傷去世,他又成為孤兒。從船頭到船尾,“弗吉尼亞”号就是他的全部世界,音樂就是他的靈魂伴侶,終其一生,他也未踏上陸地半步。他無師自通,是位天才鋼琴家,他的演奏并無章法,完全是發乎心靈、運于指端,率性而為,或如疾風驟雨、狂放恣肆,或如行雲流水、澄明清澈,他用琴聲傳遞内心的純淨與孤獨,他用琴聲洞穿船上有着不同心事的人心,他用琴聲呼應心緒的波動、眼神的流轉,對一個一見鐘情女孩的愛戀癡迷、溫柔熱烈、茫然無助、怯懦猶疑,随着十指的翻飛舞動,傳達得淋漓盡緻。

每當遊輪靠岸,曲終人散,“1900”被濃重的黑暗和孤獨圍裹,他單純的眼神卻始終有光……

唯有一次,“1900”與船員告别,拎起行李箱準備離開,他站在下船的舷梯上凝神沉思,眼前便是紐約林立的高樓和茫茫人海、滾滾紅塵。也許是想到陸地上反觀大海,聆聽大海的嘯聲;也許是去追尋那段一見鐘情的愛情……但最終,“1900”止步了,将禮帽抛向大海,返身回到船上。

若幹年後,曆經歲月沖刷和戰火洗禮,風燭殘年的“弗吉尼亞”号将被炸毀。曾與“1900”合作演出的小号手托尼堅信“1900”還在船上,想方設法推延爆炸,帶着唱機和“1900”唯一一張唱片上船,在船艙各個角落反複播放,試圖用熟悉的音樂喚出隐藏的“1900”。

當“1900”終于現身時,托尼又力圖用友情和對未來的美好勾畫說服“1900”下船:組建二人樂隊,娶妻生子,過正常人的正常生活……

但“1900”不為所動,依然選擇留在船上,最終随着沖天巨響和火光,與“弗吉尼亞”号的碎片,一起永遠沉沒于海底。

來自海上,終歸于海,是自我毀滅,也是自我救贖,與他的音樂和“弗吉尼亞”家園,得永生。

作為一位天才的鋼琴師,“1900”為何不肯離船上岸,開啟正常的人生?是膽怯害怕,不敢面對現實世界的真實?還是理性睿智,未入紅塵卻早已看穿紅塵?

筆者傾向于後者。

“1900”的音樂天賦源自海上世界,心思純淨、眼神通透,沒有任何世俗的欲求,在有限的鍵盤上,他可以恣意揮灑出無限的音樂空間。

而一旦踏上陸地,他身上所有的靈性,必将蕩然無存。他與托尼的交流,明明白白地點破了他不上岸的秘密:

陸上的人喜歡尋根問底,虛度了大好光陰,冬天憂慮夏天的姗姗來遲,夏天則擔心冬天的将至,所以他們不停四處遊走,追求一個遙不可及,四季如夏的地方。我并不羨慕。

阻止我腳步的并不是我所看見的東西,而是我無法看見的那些東西,你明白嗎?我看不見的那些,在那個無限蔓延的城市裡,什麼東西都有,可惟獨沒有盡頭。

你知道鋼琴隻有88個鍵,随便什麼琴都沒差,它們不是無限的,你才是無限的,在琴鍵上制作出的音樂是無限的,我喜歡這樣。

我是在這艘船上出生的,整個世界跟我并肩而行,但是行走一次隻攜帶2000人,這裡也有欲望,但不會虛妄到超出船頭和船尾,你用鋼琴表達你的快樂,但音符不是無限的,我已經習慣這麼生活。

陸地對我來說是一艘太大的船,一個太漂亮的女人,一段太長的旅行,一瓶太刺鼻的香水。一種我不會創作的音樂。

我沒法舍棄這艘船。我甯可舍棄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