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天導演的民俗題材短片《毒藥貓》入圍第81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地平線短片單元。9月6日在威尼斯完成了世界首映。在即将開幕的第八屆平遙國際電影節上,短片入圍藏龍短片競賽單元,将進行中國首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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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簡介:
關天,本科畢業于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後取得美國雪城大學和加州藝術學院碩士學位。其短片作品獲得華沙國際電影節最佳真人短片,洛杉矶電影節最佳短片等多個國際獎項,并被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馬裡蘭藝術學院電影中心收藏。曾擔任洛杉矶華語電影節聯合策展總監和FIRST青年影展初審評委。現正創作其長片劇本,該劇本入選香港HAF先導計劃和FIRST劇情片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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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正文----------

Q:大家好,我是抛開書本的記者Jeffrey,很有幸今天可以采訪《毒藥貓》的導演關天,導演可以跟我們抛開書本的影迷打個招呼嘛。
關天:抛開書本的影迷們大家好。
Q:《毒藥貓》是導演的新片,也是入圍了今年的威尼斯電影節,恭喜導演。
關天: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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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我代表影迷問導演幾個問題第一個是導演在創作劇本的前期的時候,是怎麼去捕捉到自己感興趣的這樣的主題呢?
關天:其實這個主題是我在開發《毒藥貓》的長片過程當中,對流傳在西南地區的毒藥貓傳說挖掘而來。我當時做了很多相關的調研研究,包括書籍,包括我們也去了當地去做一些實地的調研,然後覺得一個是傳說本身故事情節是有意思的,另外一個呢。就是故事所反映的女性被妖魔化的現象跟當今的社會議題也是有很強的關聯性。所以根據這樣的神話基礎去做一種神話的重述吧,發展出這個短片。
Q:所以說還是去發現這樣的一個特别有意思的一個題材,然後才去準備去做是嗎?還是一個概念先行的一個想法?
關天:肯定是先發現的這個傳說本身,然後才發現到它所提供的素材可以開啟更多的讨論。
Q:第二個問題是導演作為一個男性的導演然後拍攝的這樣一個女性主義題材的影片,導演是怎麼處理這樣的男性凝視,天然的這樣的一個界限的?
關天:因為這個片子的主題是一個女性主義的議題,但是他其實想講的一個核心表達是關于在這樣的一個女性賦權的浪潮當中,這種男性内心當中所産生的恐懼。所以故事就是恰恰是從男性的視角去展開,看他們眼中的女性是如何變成妖魔的。女性本身很正常的訴求,在他們眼裡卻是一種不可接受的“威脅”、一種恐怖的現實。實在可悲、可笑。
Q:導演剛才也說在籌備長片的《毒藥貓》的項目,那就是導演就目前來看,短片的版本和長片的版本,創作過程中有沒有一個界限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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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天:你所謂的界限是什麼意思?
比如電影在創作時的那種劇本的構建,或者說節奏的調整,然後或者說故事的整個發展脈絡,還有主題上的選擇。
長片和短片确實還是很不一樣的,雖然都有來自毒藥貓本身神話的元素,然後也有相似的這樣的一個自然環境的背景。但是故事是完全不一樣,因為長片故事是從這個女性的視角展開,更多的是關于一個女性的覺醒與反抗。而短片就是我剛才回答上一個問題所提到的,它更多的是一種挖掘和諷刺這種男性内心的失衡,這種懼怕失去權力的心态。所以主題上和故事上都是非常不一樣。
Q:長片還是在這個傳說的這個基礎上再繼續延展嗎?
關天:會有傳說的元素。我記得你上次也說,你也看了一些毒藥貓的資料。你會發現關于毒藥貓的記載與闡釋有很多不同角度,因為羌族聚居村落彼此隔絕,所以它每個村落可能對于毒藥貓的傳說,對于它的解讀都會有一些不一樣。我們在去做這個故事的時候,也是考察了不同的傳說背景,不同的故事情節,不同的解讀,然後從中提取出覺得符合我們長片想要表達的元素,然後再把它去進行一個提煉與重述。
Q:那麼現在的這個短片版本,它不是一個長片的濃縮。它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單元的故事。
關天:對

Q:那導演想在長片上有什麼新的嘗試嗎?
關天:比如說短片從風格上更多的是一種奇幻和黑色幽默的類型氣質。但是長片有更多的驚悚和恐怖元素。
Q:那咱們短片拍攝時有沒有遇到一些困難?因為我注意到咱們是去南方的一個特定的地方去拍攝,涉及到太大規模的這個移動。
關天:我想先補充一下,因為我剛才說了,這個傳說本身是來自于羌族嘛,但是這個短片是在雲南拍攝。原因一方面是因為在雲南當地也有類似于毒藥貓這種對于女性妖魔化的傳說。更重要的是,我們也想他把這個東西做某種程度上的一種架空,就是說這樣的一個故事并不是針對于某一個族群、或者某一個地域的人。而更像是我們當代社會對于兩性之間權利關系的一種寓言式的表達。那說到困難的話。
我覺得其實比我們預想的要好,就是我們之前能夠想象的,比如說像我們的主創。大家其實對于當地的環境不熟嘛,不論是演員,包括攝影美術等等,大家對那個環境都不熟悉。所以我們也在一開始去選擇合作的主創,包括演員的時候,也是有一個比較硬性的要求就是說必須到那邊去做一個前期的準備,我們也做到了這一點。
像攝影老師也是跟我提早這個兩個禮拜多吧,就在那邊。因為整個的故事都是發生在一個村落裡,我們每天基本就是在拍攝地去研究環境,去體驗他們的這個本身的這種文化。他們感受、捕捉當地的視覺元素。包括美術老師也是。我剛才說的主演也是提前到那邊跟當地演員在一起。因為我這個影片裡有一些配角,其實就是來自于當地劇團的演員,主演平時就跟他們一起喝酒啊,打獵,生活。然後去學習他們當地的這個語言,去适應當地環境。最後從結果上來看還是比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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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影片裡面有一種刺耳的叫聲會經常會出現,然後一個是在他們一起在那個三輪車的時候,有一個他們一起往那個叫聲上看的一個鏡頭。後面還有很多這樣的鏡頭,甚至在最後影片的末尾都有這個聲音。他這個聲音是代表什麼?
關天:你怎麼看?
Q:我第一時間認為它應該不是毒藥貓的聲音。我覺得它應該是一種,打破在這種平靜的生活裡的一種異端。
關天:從表達上來說,它是一個出現的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這個不和諧的這個聲音,你可以把它理解為一個女性的聲音,一個女性的呐喊,一個男人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在他們聽到以後覺得特别刺耳、特别不爽、特别不舒服的一個聲音,這個可能是就是它的一種代表。

Q:影片結尾的時候所有女人一起就出村,很反常的。我發現導演沒有給這個行為一個理由。還是說它就是一個超現實的表達?
關天:這個短片我一開始說,想要去捕捉的一個東西。首先我認為它是正常要求,但是在很多男人的眼裡面。他反而變成了一種不正常的,一種刺耳的、一種無法接受的這個事情。這樣的一個心态就是片子想要去探索重點。所以你說到女人們的最後的離開,或者是不斷的她們發出自己的這個聲音,這個聲音可能在女人們的視角下,是一種釋放,但是在男人們聽到的感覺是一種刺耳、是一種可怕的感覺。所以說女人們出走,也是代表着一個必然的趨勢。
Q:影片中我還注意到有兩次舉槍的橫移。一次是在那個森林裡,但是這個鏡頭沒有掃到任何的獵物,第二次是在家的時候,橫移直接到了妻子。所以導演當時是有一些什麼暗示嘛?
關天:很高興你提到這點,你是什麼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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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我覺得這是一種暗示,暗示在這個村落裡面,或者說這種一種環境下,男性對于女性的這種轄制、威脅。首先在森林裡面橫移,肯定是要橫移一個獵物。就是男性對于女性的這種他是一種一種捕獵的一種狀态,對動物的一種瞄準。在家裡面的時候,當時拿起槍來已經是一個特别讓人警惕的一個動作了。然後他把這個東西指向妻子的時候,是一個非常的不合規的動作,也是一個突破一種邊界的動作。然後這個槍口在移到妻子的時候,其實也是一種男性對于女性的一種捕獵,或者說一種轄制,威脅。
關天:沒錯,補充一點是:第一次他在森林裡面行走的時候,他是處在一種不安的狀态。他似乎看到了獵物,但是我們也沒看到他瞄準的是誰,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但是我們切到下一個畫面,一個他妻子在自己的空間裡面打哈欠的鏡頭,那一段的處理相對是比較意識流。從現實空間通過這個橫移轉變到了一個心理和夢境空間,所以那塊好像他在森林裡面那種恐懼感,好像跟自己的妻子有關。

我們通過他捕獵的這個行為,體現出了他是希望用自己手裡的這個槍去捕殺這個令他不安的東西。但是在下一次橫移裡,同樣舉着這個獵槍,在一個他占有絕對掌控的家庭環境,更多的是一種很直接的壓制。因為在那段戲裡面,他一邊舉槍,同時一邊他自己還在笑,他喝了不少酒,開了一個非常惡劣、非常威脅性的玩笑。如果他要拿槍去壓制自己的妻子,反而他弱了。他拿着槍更多是一種調侃、一種輕蔑。你感覺到,他完全是在攥着自己的威嚴。所以這次兩次舉槍,也是體現出他一種不同心态的對比。

Q:導演有在國外學習過一段時間的電影。導演在國内和國外的創作環境和創作尺度上有什麼你感覺到的區别嗎?
關天:短片可能相對還好,畢竟還沒有開始長片創作。
Q:最近宣布了對于短片投遞電影節的報備通告,對影片有什麼影響嗎?具體是怎樣的?
關天:就是按照這個流程在走。
Q:所以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困難?在報備的過程。
關天:嗯,從目前進行到現在都還好,因為他是一個報備,不是一個審查,也不需要說真的得到一個像長片這種龍标。
Q:所以沒有審查意見了?
關天:沒有審查意見

Q:導演想給現在正在學習的青年電影人,有什麼建議嗎?
關天:我的建議就是多拍,就一定是多拍。因為我這個長片其實準備三四年的時間了,也不短。大家知道現在不管是市場環境,還是各方面,開發一個長片難度其實還是蠻大,特别是對于青年導演,對于你的處女作來講,是一定很困難。開發長片的同時,我其實要求自己每年不管什麼樣的體量,不管什麼樣的規模,不管什麼樣的機會,也希望自己能夠完成一部短片。
我也确實到目前為止還比較幸運,回國以後每年都有短片在拍。當然這裡面有說平台更偏所謂類型化的片子,也有更偏個人表達的片子。我覺得對于我這樣沒有拍過長片的導演來講,就是不斷的去熟悉片場的環境,不斷的去積累經驗。
Q:謝謝導演接受采訪,希望導演在威尼斯玩的開心。
關天: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