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片源那天就看了,但是到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說實話我不覺得任何與女性主義有關或女性議題的電影可以達成某種令女性滿意,理解并訴說了她們的處境,并且不是某種僭越的代言,不感到女性在影像中被剝削凝視(比如這部電影得到的評價),并同時令男性覺得這電影不是因為是女性拍的/是女性議題,而是因為其本身(這本身存在嗎?)所以值得稱贊(比如芭比得到的評價)的結果。有嗎?
就像我本人對于女權主義運動持有悲觀态度,所有的事業都是為了那個不存在的烏托邦之前的掙紮,盡管這事業是需要做的應該做的。如果女性走向解放的電影需要一個結局,那麼我不覺得這會是一個美好的,并且男性也認可的好的結局,因為這有助于女性的生存而不是又多了樹敵之危(如果女權主義選擇的路不是讓男性全部滅絕的話),這也和電影是一回事,如果人們一定要求電影對這個世界的現實負責的話。
如果為了吸引女性觀衆,複仇劇也許是商業上最可行的,這部電影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此類。囚禁女主的前夫被俘虜成為某種低賤于人類的生物(羊?)并可以被随意使喚,這應該比直接殺了他更令人欣快。但是顯然現在的觀衆(女性觀衆)已經不滿足于這種熒幕裡臆想成功的自嗨了。對于這樣的電影,人們一定會批判雖然問題矛盾現狀困境确實被提出了但是最後都還是要變回包餃子而現實依舊什麼都沒有改變,言輕是無視真正的問題逃避現實缺乏勇氣,言重則是企圖用影像世界的樂觀主義來掩蓋甚至否定現實中的困境。
所以現在變成了男性導演拍女性議題的電影就是不可能理解女性的庫切式質問你不在那兒你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而女性導演拍就是隻要是女的拍的就應該鼓掌叫好嗎的兩難局面。總結一下,問題就在于,男性導演是不是的确拍得不好(就算不考慮什麼剝削女演員蘭斯莫斯這電影也一樣爛!)而女性導演是不是的确拍得好(即使不是因為女性主義的标簽和商業上的大成功格導這電影也一樣好!)
寫完這句話,我的悲觀盡在其中了。始終,我們還是陷入了論證我們這個性别的好,而另一個性别定不好這樣的困境裡。
還是說從本質上而言,兩性之間是無法互相理解的,所以男性導演即使拍任何有關女性的電影,都會是某種程度的曲解和想象。而女性的電影即使在各方面都是非常平平無奇的,但是因為是女性電影,是女性有關自己的話語,所以總是有意義的?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而心裡有答案的,實際上也不存在一部電影讓他們改變這個答案。
電影這種娛樂産品(在蘭斯莫斯這兒我不想稱之為藝術)顯然不能解決這種從伊甸園肇始的問題。電影就是一個拳擊場,有的特别激發人們的戰鬥欲,可能就相當于裁判喊了幾句煽動性的口号吧,然後人們聞聲而來,在這裡進行他們已經進行了無數次的,沒有分數勝負的戰鬥。
不過對于裁判來說,打得越兇,他看得越爽吧。他可不會下去拉架,或者裁決誰勝誰負的。
如果一定要盡可能行排除與之有關的性别争議來從其“本身”評價這部電影,就我自己的觀影體驗來看,也隻能算是合格的娛樂片,我說的合格的意思是,人至少有欲望看下去,蘭斯莫斯之前的某些電影我沒有看下去的欲望,因為是一種淺薄的disturbing。雖然說是拿了金獅但是畢竟戛納都給《钛》這樣的東西金棕榈了所以也沒什麼,再說現在三大和奧斯卡基本是一回事了,順祝石頭二封。
從視覺奇觀來講,的确有耳目一新之感,God解剖課的教室,吃飯時候的胃液插管,半雞半豬的不明生物,裡斯本和遊船的詭異布景,以及每一部分銜接處的超現實主義慢鏡,雖然遠比不上拉斯馮,但是比他自己以前那種毫無意義的慢鏡頭還是有所進步的。音樂尚可,和影像的結合很恰切,在這一點上,是完成度非常高的。
至于蘭斯莫斯本人,他已經對高概念寓言形成了路徑依賴,從《狗牙》《龍蝦》《聖鹿之死》到這一部,以至于我覺得他除此之外已經不剩什麼。魚眼鏡頭和圓形窺視視角的出現讓我摸不着頭腦,可能還沒有理解到蘭斯莫斯的良苦用心,但是這電影也不值得再看一遍去領會了。
Sex scene過多,和Mark Rufflo的那一段我倒是的确感受到了那種furious jump的氣氛,這有助于我理解這些情節的必要性。小孩子喜歡上幹什麼事就毫無節制地幹的确是這樣的情況。Rufflo演出了小醜的感覺,十分可樂(但是請問這位大爺跟帥有什麼關系)
但是後面在妓院的那種極其淺表的“體驗”生活和對于招妓者的憐愛和共情讓人感受到斷裂。老鸨對女主指點的話語沒有展現出這個身份的剝削與被剝削之間複雜的張力(這點請看今村昌平《日本昆蟲記》)這也是高概念玩多的後果,所有的邏輯和感情都禁不起仔細的琢磨(當然有人會說你懂什麼這是希臘詭異浪潮陌生化間離雲雲,但問題是他這部沒想走這個路線)那種每一句台詞每一個表情中都暗含着真實情感的流轉的電影,現在幾乎絕迹了,所以也怪不得蘭斯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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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故事本身的設定,就别算在導演頭上了吧。我看了一下,他沒參與編劇。
蘭斯莫斯挺好的,理解有人喜歡他,但是最好的那些導演就是蘭斯莫斯這樣的了嗎,那也不太好。所以先别說它好,萬一以後有真的好的呢?還是要抱有期望的,那真正好的一定有一個我們無法預測的結局。
最後比起有更多拍“很好的”女性電影的導演,我還是希望有更多在現實中尊重女性但是拍爛片的導演。這比拍一百部女性主義電影都對這個世界更好。如果兩者都有那自然是最好的,雖然實際情況往往是人也爛片也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