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邊赫的《追訪有情人》(2000),就是一部随機又任性的電影。

影片内容與法國的确有那麼一丢丢關系,隻是法文歌貫穿其中,還是有點兒不倫不類,看得出導演受法國文藝片的影響。導演力求嘗試變新,結果整成了一個四不象。什麼都想裝進去,枝蔓纏繞,抽離了主軸,零打碎敲,又不盡如意,搞得有點兒像溜之大吉,盡快收場。一句話,說是一部法式片,其實也隻是徒有其表不見其裡。畢竟這是一部提及不多的電影,說說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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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片中片的電影太多,這部電影直譯《采訪》,意譯《追訪有情人》,倒闡明了影片原旨,至少有兩層意思,一是身為拍攝者的導演追訪“有情人”,二是導演借此引導被攝者追訪“有情人”。2001年底看過後,并無多少回響,也就是說不是能讓我首先想起的韓國片,但它有其獨特性,那就是韓國當時人氣最高女明星沈銀河在出演這部電影後,就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線。這讓多少喜歡她的影迷心存遺憾,尤其是韓國民衆一直都渴望她的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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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從這部電影中已看出一些端倪,感覺到了沈銀河的倦怠,臉部也有些明顯的浮腫,這說明她或是想保留之前最美好的銀幕形象,與其被人說道或冷落,不如果斷選擇離開。當然,這隻是我的鬥膽猜測。更大的可能,則是她為了相夫教子而樂于舍棄演藝事業。嘉寶和原節子那麼有名不也早早退出娛樂圈了嗎。無論如何,沈銀河留給我的,永遠都是《八月照相館》中那清新淡雅的有氧美女,業已成為韓國影壇不可缺少的影像記憶,如同她在《追訪有情人》中飾演的角色,深埋于心的情感,被現實裹挾而編成了一個随機性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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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有趣,畢竟拍攝者身為導演的銀西(李政宰飾),早已認定她就是一年前在巴黎演出的芭蕾舞演員,那紅色的舞服随着她優雅的舞步在飄動,形似一個久遠的夢,但他必須回到現實之中面對一個完全改變的她。導演有一個攝影小團隊,想以采訪不同年輕夫妻的生活狀态,剪輯一部混雜的電影,主要是就彼此間的感情問題談及各自看法。千人千面,又大同小異,并無特别之處,反而找的拍攝對象都過于稀松平常,有的還露出大龅牙,感覺如同怪物。導演想借此烘托沈銀河出演這個角色的主體性,也無可厚非,隻是她們笑起來還是有點讓人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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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采訪當中,唯獨讓導演注意到了面對鏡頭述說的“美容助手”。她自稱李永喜,美容院上班,男友當兵半年,在站台送别時哭得稀裡嘩啦,男友說準備娶她,這讓她感動。有意味的是,當攝制組女助理楊銀永問導演,說說你的愛情故事吧。他淡淡的說我大概睡過二十多個女人,這吓得她扭頭就跑。這就帶出導演在巴黎活色生香的橋段,但這真是強插,浮于表面或者說流于形式,不能觸及影片所要表達的本質。好在巴黎還有鄉村别墅紅衣女子的舞蹈片斷。顯然,影片想拍的簡約,藏了些東西,這種留白直到最終才揭曉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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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因為是片中片,《追訪有情人》特地采取段落方式推進叙事,如“美容助手之夢”,李永喜輕聲慢語的自稱總是做夢,而且每天的夢都一樣,夢到一對相愛的男女在跳芭蕾,且是俄羅斯人最優美的舞姿。細細品味,片中的沈銀河素面朝天,可謂去美存俗,精緻的妝容隻有在閃回巴黎的那段二人舞蹈,她與男舞者的舞步如此輕盈,如此合拍,相生相随,簡直就是紅色風暴來襲。舞蹈場景,隻是說導演在為韓國舞蹈演員在巴黎的演出而拍攝,并無跟舞蹈者之間有過接觸。他在巴黎交往的是純粹的法國妞,就是那種玩就在一塊盡情玩,說分也不需要什麼理由,好合好散,典型法式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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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導演助手跟蹤李永喜卻得知她壓根兒不在美容院上班,名字也找不到。再去兵營見她的男友,當然也是一場空。是啊,本來就是她靈機一動的創意。緣起那天她在美容院做頭發,等待之際,聽到女店員李永喜向客人述說自己的愛情經曆,靜靜傾聽的她覺得蠻有趣,适逢女友全民宗應邀拍片接受采訪,之後再請她上鏡頭說說,于是她就編了這麼一出。在導演看來,越是這樣一個“借花獻佛”的謊言,越發引起他的興趣。因為他不想捅破這謊言,覺得她或是遇到了什麼,否則不會這麼早就放棄了舞蹈。這正好就是他拍攝此片想要的題材。迷霧總有澄清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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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更像是導演緻敬塔可夫斯基之作,可謂無處不在。在閃回巴黎的場景中,銀西正在墓地拍片,結束後,特地在塔氏墓前憑吊拍照,回國後也把塔氏的照片貼在牆上,以示崇敬之情。在巴黎,銀西沉迷于法式浪漫,這本就是導演情感生活的一部分而已。接下來,李永喜面對鏡頭講述了她的真實情況,其實她叫劉成真,從法國演出回國後的她,生活的突然變故,讓她猝不及防,擊碎了她的人生美夢。到底是什麼變故,她并沒再說下去。這期間,她在便利店找到了一份工作,更像是打發時間消解内心的某種情結,緩解下長期積郁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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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拍攝的交往增多。劉成真也坦然了許多。那天,她與導演在銀杏樹下散步。她感慨地說這銀杏樹,其實平時不會有人注意它,隻有到了秋天,它變成了金燦燦的樣子才引來了人們關注。他回應說,是的,美麗的事物總是有些凄涼。接下來,二人來到了軍營,但她走到了另一個岔道。他跟上去,原來是一個荒涼的墓地。她靜靜伫立于戀人的墓前,流着淚說,他就是這樣,活在了别的世界裡,沒有他,怎麼笑,怎麼睡,我怎麼活下去……現在我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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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銀西如夢方醒,原來她遭到的是這樣的變故,戀人已離她駕鶴西去,而這個戀人就是在巴黎跟她一起翩翩起舞的男舞者。這世上的真相總是令人歎惋和痛惜。告别之際,他給她攝像機,讓她自己想說什麼就說點什麼。在家裡,她對着鏡頭一臉的安祥,慢慢露出微笑。最後,她來到塵封已久的排練舞廳,打開窗戶,抖抖灰塵。看樣子,她要告别過去,重新振作,重新拾起她的舞蹈夢,但如同片中說的美麗的事物總是有些凄涼,現實中的沈銀河卻再沒有如大衆期望的那樣複出,也許永遠不會。

2020.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