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會是年前流量最高的綜藝。

畢志飛、包貝爾、蔡康永、王晶、郝蕾、李成儒……

憑借如此¥%的陣容,《導演請指教》賺足了眼球。

上周,它終于正式開播。

用了5頓飯的時間,我斷斷續續,也看完了首期節目。

...

假如,你問我感受如何。

我隻能說,這節目帶給我最強烈的感受,叫醜惡。

什麼意思?

早在開播前,我就注意到——

節目組用一位參賽導演,展開了鋪天蓋地的宣傳。

這位參賽導演,不是吳鎮宇,不是關錦鵬。

而是畢志飛。

...

衆所周知,畢志飛是公認的爛片之神。

其職業生涯,共導演過兩部作品。

一部叫《逐夢演藝圈》,被譽為“史上最爛華語電影”。

另一部叫《魔親》,被譽為“史上最爛華語動畫短片”。

在豆瓣,它們分别創下了,自身領域的最低分(2.2和2.4)。

在影視行業,畢志飛也成了投資者避恐不及的人物。

說白了,以畢志飛的水平,根本沒資格再拍電影了。

...

那節目組,為何還要給畢志飛拍片經費,并為其大肆宣傳?

起初我本以為,可能是他關系硬,托人走了後門。

或者往好了想,也可能是主創想給他一次機會,幫助他翻身。

直到看完節目,我才明白,事情遠沒有那麼單純。

在畢志飛指導拍攝參賽作品的過程中,節目組一路跟拍。

跟拍的内容,被剪成了花絮,占據了節目大幅的正片内容。

我們看到,第一次開會時,無論畢志飛說什麼,演員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最後,三位演員一合計,直接否掉了畢志飛改好的劇本。

...

之後,畢志飛讓女演員走戲(排練)。
女演員不假思索,果斷反駁:
“我覺得收衣服不需要走戲。”
言下之意,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

勉為其難,女演員終于開始走戲。
可沒多久,她又再次當面質疑:
“我覺得這樣走戲沒意義。”
無論畢志飛如何解釋,女演員都不停打斷,或者假裝沒聽見。

...

晚上,畢志飛以近乎懇求的态度,說:
“咱們再最後簡單走一下,好不好。”
結果?
女演員直接撂挑子,結束了當天的拍攝。

...

對于畢志飛,女演員的言辭看似溫柔,實則充斥一種精神暴力。

而那些具有暴力性的對話,也被節目組收入囊中,放上了熒幕。

更高明的是。

節目組還截取了一些人物的畫面細節,與那些對話進行了配合。

比如,走戲開始前,女演員看了畢志飛一眼,展露出蔑視的神情。

...

再比如。

讨論劇本時,女演員看着茫然無措的畢志飛,哭笑不得。 走出房間,女演員幹脆帶起頭來,把畢志飛晾到一邊。

“我覺得就保我們自己的表演,三個人的表演。對。”

言下之意,别理那個傻叉,讓他自己玩去吧。

...

發現沒?

從矛盾沖突,到霸淩孤立。

從眼神蔑視,到不忍直視。

既有鮮明的人物性格,也有清晰的情節脈絡。

既有淩厲的台詞對白,也有精煉的視聽細節。

除了最後的大和解毫無緣由、充斥尴尬之外,其餘畫面都順暢無比。

不到10分鐘,《導演請指教》的導演,就用實力诠釋了,什麼叫戲劇。

...

沒錯。

與衆多參賽導演的作品相比——

節目的花絮,和觀完影的點評環節,實在是精彩太多了。

但,這能說明《導演請指教》,是一部優質綜藝嗎?

在我看來,不能。

因為,它的精彩,幾乎都是建立在制造精神暴力,和人與人之間的惡意上。

節目組明知畢志飛是最爛導演,為何還要給他拍片經費,并為其大肆宣傳?

說白了,就是要讓他受辱,讓觀衆冷眼看猴,在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中取樂。

...

看《導演請指教》時,我經常想起幾年前,陪一個小外甥看《熊出沒》——

為了賺錢,光頭強帶着旅行團的遊客,來到了狗熊嶺。

目睹奇珍異獸,遊客獵奇心爆棚,開始不停捉弄動物。

猴子正在睡懶覺,遊客卻把閃光燈打到它身上,慫恿其吃超辣的紅辣椒。

而,看到猴子出糗、被暴力侮辱,小外甥就像那些遊客一樣,哈哈大笑。

...

這說明什麼?

喜歡看别人出糗;

喜歡看别人被捉弄、被侮辱;

喜歡看别人翻車,從而幸災樂禍,滿足自己虛榮的優越感,是人類的本能。

而這個本能,也是人類的劣根性,是每一個文明社會,都在極力打壓的惡。

...

作為優質動畫作品,《熊出沒》的創作者深知這一點。

所以,它雖然先用廉價的筆觸,引起了廣泛的共鳴。

但後來,遊客則被趕了出去,狗熊嶺被列為自然保護區。

時光荏苒,光頭強也得到了成長,不再對小動物們使壞。

然而,《導演請指教》的主創,文明程度似乎還不如光頭強。

或許是導演和剪輯有意引導和放大,節目整體的風格調性,就像一場場撕逼大會。

...

裡面的很多嘉賓,都像畢志飛的那個女演員,傲慢自負。

比如,第一期上集,包貝爾的分數超過了相國強。

記者問相國強,有什麼感想。

相國強先勉為其難誇了幾句。

接着,就諷刺性地說對方“更讨巧,适合大衆”。

言下之意,我之所以沒晉級,是因為我沒去迎合你們,你們不懂。

...

而,面對相國強版《哪吒鬧海》,制片人方勵,也跟影評人王旭東産生了分歧。

方勵覺得,自己在這部電影裡,感受不到任何情感,所以不喜歡。

王旭東則說,你沒看到是沒看到,但是導演都給了……

噼裡啪啦解釋完自己對電影的理解後,王旭東狠笑着諷刺方勵“專業度不夠”。

言下之意,以你的水平,根本不配坐在那評論電影。

落筆至此,可能有人會問:羅罔極呀,你到底要表達啥?

别誤會。

我寫此文,并不是覺得畢志飛多麼可憐,想為他翻案。

我也不認為,相國強和王旭東對電影的解釋,有多大漏洞。

我想說的,是這個節目,在某種意義上,或者在本質上,有一點惡。

它的主創,似乎對電影和導演行業并不關注,而一心隻想造話題,展示人性之醜。

“方王大戰”中,王晶表示支持方勵的看法,并認為王旭東誇相國強,是一種捧殺。
結果,王旭東陰陽怪氣地說:“對,因為王晶不做王家衛嘛。”

注意——

這句話,跟電影本身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這句話的潛台詞,幾乎所有資深影迷,都能理解和想象:

“你(王晶)這個低俗的爛片王,看不懂王家衛水平的高雅作品很正常。”

因為,王晶說王旭東喜歡的這部電影差。

所以,王旭東就對王晶個人展開了攻擊。

而這種與電影本身毫無關系,隻針對個人的暴力言辭,在節目中比比皆是。

點評環節,包貝爾版《哪吒》被制片人猛誇一波。

緊接着,影評人孟中,就展開了反駁。

理由,是在技術層面,包貝爾比相國強差很多。

至于差在哪?

至于具體例子?

孟中并沒告訴我們。

而是簡單粗暴地說:

“相國強是電影學院畢業的 ,所以我敢保證,他的技術不會有問題。”

發現沒?

跟電影本身,沒有任何關系。

孟中的這一言論,隻是在站隊。

他站的隊,也不單純是相國強,不單純是某一部電影。

而是電影學院。

是他所認為的,某一個屬于精英的領域。

無論孟中,還是王旭東,亦或者節目裡的各路其他影評人——

他們無時不在表達一種高高在上,和對“審美異己”的貶低與歧視。

第一期下集,梁龍改編的《瘋狂的外星人》開播。

結果,還沒播完,就被觀衆半路叫停。

這意味着,對于這部作品,大部分人都看不下去。

然而,影評人危笑,卻第一時間給予了高度好評。

我就是喜歡 沒有辦法
溝通不一定要用語言

不一定要用力
孤獨
不一定要悲傷

在我看來,危笑的這段總結,非常精辟到位。

甚至可以說,是節目目前為止,最有價值的影評。

但緊接着,他就來了句:

有些朋友可能會
有抗拒或陌生
但是它好
這就是事實

這句話,着實令我反胃。

什麼叫事實?

對于這部《瘋狂的外星人》,大部分觀衆根本看不下去,這是不是事實?

我當然明白,有些東西,有些客觀定律,不會以大部分人的意志而轉移。

即使某天,全球的數學家都被燒死,所有人都認為1+1等于3。

1+1,也絕不可能真的等于3。

但,電影是數學題嗎?是物理定律嗎?

1937年,迪士尼的《白雪公主》上映。

不僅票房層面取得了巨大成功。

更在業内業外,斬獲了清一色的好評。

然而今天,不少知識女性,卻将其視為精神毒品。

原因,是女主角過于被動,遇到危險不知反抗,永遠等待男性去拯救。

整部作品體現的價值觀,就像封建男權社會的縮影。

假如給幼女看了,其潛移默化産生的效力,可能不亞于上一次女德班。

與之相反——

1995年,周星馳的《大話西遊》上映。

不僅票房層面遭受了巨大失敗。

更在業内業外,得到了清一色的批評。

然而今天,不少文藝青年,卻将其視為神作經典。

原因,大家都知道,豆瓣上就有,我就不介紹了。

這說明什麼?

電影,從來都沒有什麼事實可言。

一部電影的好壞,往往與時代變幻、生活經曆和個人體驗息息相關。

換句話講,電影就像美食,食無定味,适口者珍。

每一部電影,都好比一道地方特色菜,隻能給某一群人帶來享受和共振。

對于山區長大的孩子,第一次吃炸雞(商業電影),當然會驚為天人。

對于嘗遍珍馐的美食家(影評人),炸雞的地位,當然遠遠不如牡蛎。

而,在海邊的漁民看來,牡蛎也不過隻是吃膩了的炸雞而已。

在我看來,榴蓮極其美味,楊桃超級難吃。

假如我是美食家,也許我會寫出上萬字,分析點評各個地方榴蓮和楊桃的滋味。

但我永遠不會說,榴蓮的好吃,是事實。

我更不會覺得,不愛吃榴蓮的人,就是罔顧事實,就是low B。

在我看來,梁龍導演的《瘋狂的外星人》,是一部很難用語言去評價的電影。

同時,卻也是節目目前為止,唯一一部值得認真讨論的,有較高價值的電影。

電影裡,大潘飾演的“外星人”,是一個不被理解的,孤獨的舞者。

孤獨到,即使劇院隻有一名觀衆,他也願把凳子擺好,翩翩起舞。

後來,外星人發現,大媽也是一名孤獨的舞者。

再往後,外星人又遇到了孤獨的小男孩、孤獨的女人、孤獨的詩人……

這些人,都因其各自的獨特,與世界上的普羅大衆格格不入。

外星人,真的是不應該在地球上存在的異類嗎?

在隻會跳同一種舞的廣場舞阿姨們眼中,是的。

但,透過小男孩的畫,我們看到——

在小男孩眼中,外星人隻是一個表情溫柔的大叔。

電影結尾(騰訊視頻有完整純享版)——

這位大叔,把大媽、小男孩、女人和詩人,帶上了同一輛三輪車。

他用自己的方式,把這些“異類”聚集在一起,減輕了他們的孤獨。

最後,在開場那個劇院裡,衆人融入在一起,用同一種姿勢,扭起了大秧歌。

而大叔,則在人群中,繼續跳着隻有他自己能夠理解的,奇怪的外星人之舞。

這一刻,他們與世界完成了和解,内心由黑白變成了彩色。

魔幻嗎?

并不。

電影裡的一切,其實正是現實當中,梁龍的堅持與追求。

作為二手玫瑰的主唱。

梁龍把東北二人轉元素,融進現代搖滾樂的創作,早已在業内飽受贊譽。

但,他從不會因為自己的音樂無法被大衆理解,表示憤怒、委屈和不服。

而是接受所有觀點。

同時在人群中,繼續堅持獨舞。

梁龍的歌迷,雖然都是所謂的“異類”。

但他們,卻不會以此為恥,也不會以此為榮。

他們不會認為自己是更高級的聽衆,也不會刻意把自己和别人劃分成不同陣營。

他們更不會說,感受不到音樂情感的都是專業度不夠,不喜歡梁龍的都很low。

他們隻是戴上耳機,靜靜享受,互相溫暖,并坦然面對外界的一切圍觀群衆。

在我看來,無論對于生活還是藝術,這才是我們最該秉持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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