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劇和電影,發現争議最大的一點集中在黑人女警這個角色上。想從編劇技術角度簡單聊聊。
這個角色與電影裡的法國探長(源于福賽思原著)确實差别極大,可見是刻意抛棄另起爐竈的。抛開政治正确的考慮,這顯然是一部有野心的改編作品,因此全部沿用電影和原著裡的設定一定不是創作團隊想要的。而怎樣才能實現這層野心呢?從技術角度來說,貓鼠遊戲的類型裡,貓是最難寫的。能把貓寫好,這部作品才算真正超越了同行。
犯罪題材的魅力容易大量集中在壞人(老鼠)這一方,而代表社會正義和秩序的警察(貓)這一方,塑造起來非常棘手。寫的太正面了,沒有張力,故事不好看,寫的太過激,就跟老鼠成了同類,天平越發傾斜;要找到中間這個平衡點,貓通常也需要亦正亦邪;而所謂的邪,又要與殺手是不同層面上的,不僅要和普通警察有差異,更要根據時代特點,與受衆的認知産生化學反應。
因此,把貓塑造成一位黑人女性确實首先是為了故事的取巧——它顯然對标了《冰雪暴》、《謀殺》這兩部以女警為”貓“的經典犯罪劇集。母親和家庭氛圍的松弛感來自冰雪暴裡的孕婦警察,而其性格則來自謀殺(丹麥原版)裡的冷酷禦姐——槍械迷、工作狂、不擇手段、近乎自私,缺少慣常的女性溫柔,反而集中了現實中男性容易被人诟病所有缺點。這些其實都是為了做足差異化,以便讓警察自身的戲劇張力不至于太輸給壞人。
雖然從最終效果來看,這位“黑貓”的塑造不算很成功,但我非常理解編劇其實已經盡力了。
貓之所以難寫,也是犯罪題材這個類型特點決定的。其實換任何一個稍有魅力的男演員來表演豺狼這個角色,都可以是很出彩的。而即便把女警換成某位白人影後,也未必見得能吸引人。我自己在嘗試犯罪劇本創作時,最後也“死”在女警的塑造上。因為她既要代表正義,給予觀衆安全感,釋放情緒張力,又要能跟壞人的能力相匹配,甚至有時還要比壞人更壞,才能預判他的預判。這本身就是矛盾的。在過去常見的手法中,貓常常也是一位與變态類似的神經質警察,但這種角色已經太多了,從福爾摩斯開始就已經成了固定套路。那麼本作的編劇想借着前人的肩膀更上一層樓,塑造一位黑貓,屬實已是不容易的嘗試。
與電影對比,我覺得問題最大的其實是那位槍械制造者諾曼,設定成了一個黑幫酒鬼freak,這其實對于制造精密機械的人格來說是不太具備說服力的。而且作為次要角色,也本沒有必要這樣刻意尋找差異化。電影中,他是一位彬彬有禮、極守規矩的歐洲紳士,倒更符合匠人精神。
最後提一下對豺狼這個角色的誇張渲染。本作無論從色調、音樂和在對軍情六處的氛圍把握上,顯然既參考了經典諜戰劇《鍋匠裁縫士兵間諜》,又想要躲避這種借鑒,因此融入了美劇的一些叙事特點。所以豺狼的神乎其技、神秘過往 、家庭人倫與雙性戀行為,是這兩者的混合。雖然仔細推敲還是會有些尴尬的地方,但這種手法非常迎合當代觀衆對個人主義的崇拜和極緻性張力的需求。最震撼的設計是他把部隊一起炸掉以隐姓埋名逃離中東的處理,這在過去的同類作品中是很難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