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榜楊戬》是追光動畫的第4部神話題材動畫電影。在本部作品中,追光動畫又一次暴露出故事質量方面的緻命短闆。他們的編劇仿佛永遠處于嗑藥狀态,一方面沒有能力講清楚明面上的人物行為動機和劇情矛盾沖突,另一方面又諱莫如深地向觀衆打眼色,暗示這個故事潛藏的野心遠比現今呈現的模樣要更大更廣闊更尖銳,從結果來看就是眼高手低,辜負畫面、音樂、美工、特效等工作人員的血汗。

頂尖的動畫技藝配上橫豎找不着北的叙事,無異于外表美麗的蘋果卻裹着腐爛的果核,看起來再怎麼漂亮也隻會讓人感到可惜。神話故事改編再演繹的魅力在于保留原有故事框架和人物關系的基礎上,見縫插針地創作出當下觀衆喜好的橋段,再将故事揉成一團,融為一體,這樣的故事本身必須擁有動人心弦的力量,否則在舊故事龐大的身軀前隻會緩緩塌陷扁平下去。

楊戬是半神半人的神話英雄,他試過抗争天庭而劈山救母,又試過遵循教條而親手鎮壓妹妹,不同時期的他貫徹不同的理念,私情與公理的沖突矛盾彙聚于一身,才令這個角色散發着與衆不同的光彩。

然而追光動畫的改編實在不舍得讓楊戬沾上一丁點污漬,母親是要救的,妹妹是自願鎮山的,他做的好事都是自己要做的,他做的壞事都是壞人誘導的,這斧子劈下去可以救出母親,那斧子劈下去可以拯救蒼生,楊戬由始至終都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大好人,甚至不酗酒不抽煙不賭博不好女色。那麼問題繞回來了,既然妹妹不是自己一手鎮壓的,為什麼楊戬要愧疚地自我放逐,成為一個落魄的賞銀捕手呢?誰又能告訴我,在電影的大部分時間裡,楊戬究竟有什麼訴求,有什麼欲望呢?當一個主角沒有自我訴求和個人欲望的時候,他就會不加掩飾地變成編劇的提線木偶和導演的人形移動攝像頭,故事也就失去了樂趣。

楊戬當然可以是落魄的賞銀捕手,化身星際牛仔穿梭在神界和人界之間的姿态萬分潇灑,片尾釋放元神的模樣威風凜凜,如果電影照着賞銀捕手的刑偵犯罪路子塑造劇情,說不定楊戬的角色魅力比現在更高。可惜現在,楊戬淪為一個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由始至終被牽着鼻子走的工具人打手,永遠處于《讓子彈飛》直接省略的“你逃我追、你繼續逃我繼續追”的詭異旅程上,故事情節重複踏步,唯一的差異在于具體場景發生變更、角色鬥法有所不同。

追光動畫不甘心拍一個原汁原味的故事,又沒有能力破而後立創作屬于這個時代的新故事,最終隻能不清不楚卡在中間,呈現出平淡無味的主線劇情,以及早就在意料之内的角色身份立場反轉,畢竟觀衆已經品鑒太多神話題材動畫電影,誰都能一眼看出來“申公豹不那麼壞、天庭才是真的壞”的過家家級别陰謀。至于故事核心謎底,我敢說每個放映廳至少一半觀衆都沒搞明白,玄鳥究竟是好鳥還是壞鳥,該放還是不該放,劈山救母是不是白救,天下蒼生會不會大禍臨頭——這其實純屬于編劇叙事水平不到家,東一槌西一槌,想要展現真相多重反轉震撼人心,實際效果打得觀衆暈頭轉向全員懵逼。

雖然追光動畫講不清楚最基礎的故事,但是手裡還有兩張牌可以打。一張牌叫做女性主義叙事視角,吃人社會壓迫犧牲女性,總之男的不行,《青蛇劫起》也打過一次這張牌。另一張牌叫做審核删減,故事原版都是好的,現在這坨狗屎都是審核删減的過錯。那麼問題又來了,追光動畫這幫編劇在電影最終決戰太極圖都已經明着說上峰是壞蛋、為保自身階層利益妨礙改革浪潮滾滾而來,這種尖銳表達都能成功保留下來,那麼真的還有内容可被删減嗎?如果有,那麼它的尺度又有多大呢?

我的态度依舊不變,商業電影哪來那麼多遮羞布,一橫一豎,赢的站着,輸的躺下。追光動畫比彩條屋更有優勢的地方,在于它确實把自家電影聯系起來,可它想要繼續在封神榜的道路走下去,必須要補足故事層面的短闆,否則是走不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