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翻譯自法國報紙《le monde》(《世界報》)于2月27日見刊的影評 :« Dune. Deuxième partie » sort ce mercredi : après les bases de la mythologie, la fabrique d’un messie

原作者為Mathieu Macheret,由本人翻譯為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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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丹尼斯·維倫紐瓦的《沙丘2》中,保羅(提莫西·查拉梅飾)和菲德·羅薩·哈克南(奧斯汀·巴特勒飾)《世界報》的評價:值得一看

在《沙丘1》上映的二十九個月後,新一代的沙丘傳奇繼續上演,《沙丘2》将美國作家弗蘭克·赫伯特于1965年創作的《沙丘》系列推向了新的高度。這部著名的科幻小說長期以來被認為是一座難以逾越的珠穆朗瑪峰,困擾了一代又一代的改編者,這類嘗試最早由大衛·林奇開始,他在1984年推出的版本至今仍令大多數人記憶猶新,那部電影如同一場輝煌的海難。

導演丹尼斯·維倫紐瓦小心翼翼地掌控着他的船隻,這個加拿大人從他最初的幾部魁北克電影開始,二十年來不懈地攀登着好萊塢的高峰,又憑借着導演的身份名噪一時,自此登上了大片的奧林匹斯山。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讓這個宇宙運轉起來,讓它得以繼續前進,并為其找到一個理想的巡航速度。

《沙丘1》呈現了兩個家族之間的對抗,他們為了争奪阿拉基星球的歸屬而展開了一系列生死角逐,這顆星球是著名的“香料”産地,而“香料”不僅能夠躍升人的感知力,又是太空旅行的必要之物。在第二部開場時,厄崔迪家族被觊觎王位的哈克南家族消滅殆盡,哈克南家族是一個殘暴的法西斯政權,由一個惡心的男爵(斯特蘭·斯卡斯加德飾)統治,他的名字——你可記好了——叫弗拉基米爾 !但邪惡的男爵尚未控制整個國家,沒落家族的繼承人保羅(提莫西·查拉梅飾)和他的母親傑西卡夫人(麗貝卡·弗格森飾)不久前加入了弗雷曼人的部落,弗雷曼人是生活在這顆星球上廣袤的沙漠地區的穴居土著民族,他們開展一系列抵抗行動來對抗男爵的勢力。

沙漠遊擊戰的場景

這一部的重點是描繪保羅如何艱難地融入這些沙漠遊擊隊,他通過那些戰鬥和其他考驗,逐漸赢得了他們的信任,比方說偶爾會騎騎縱橫大漠的沙蟲之類的。值得一提的是,他赢得了戰士契妮(贊達亞飾)的尊重,進而他用英勇好戰的天命俘獲了她的芳心。然而,貝都因酋長斯蒂爾加(哈維爾-巴登 Javier Bardem 飾)卻從這個陌生人身上看到了一個絕佳的機會,那就是拼湊起一個新的先知的形象,從而重振瀕臨滅亡的弗裡曼王朝,他煽動他的族人,讓他們以為保羅就是新的先知。

因此,我們在這裡目睹的是彌賽亞的誕生,與之相對應的是,科幻小說中常見的摩尼教信仰必須塑造一個與之對等的 "敵基督者"。這個 "敵基督者 "便是哈克南的一個堕落的精神病侄子,令人不安的菲德·羅薩,他因野蠻而被提拔,扮演者奧斯汀·巴特勒的光頭又為這個角色增添了病态的色情。

對于這部新版的《沙丘》而言,丹尼斯·維倫紐瓦作為視覺藝術家的天賦功不可沒,他深知如何賦予這個宇宙以些許深邃的新時代氣息:氣勢恢宏的建築(弗雷曼人隐蔽的蓄水池)、漫天的艦隊、漂浮的城堡和廣袤的自然空間,賦予了銀幕以亮眼的神奇。影片還展現了帝國士兵與抵抗軍戰士在沙漠中遊擊戰的不少精彩場面。

其他方面,《沙丘2》既沒有擺脫沙沼泥濘笨重的困境,也沒有逃離彌賽亞傳奇老調重彈的窠臼。誠然,維倫紐瓦自诩忠實于原著小說,但這種忠實更多是字面意義上的,情節實在太過短促:他将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表現權力遊戲的博弈上,其他的部分則被他倉惶地塞進影片中匆匆收場,愛情故事也是如此草草了事,以至于贊達亞-查拉梅這對在海報上作為賣點的明星情侶,幾乎沒有多少時間能夠出現在銀幕上,他同樣沒有時間來表現傳奇故事斑斓的潛景或是迷幻的神秘。

對好萊塢式奇觀的颠覆

這位加拿大導演更偏愛拍攝"硬漢派"的軍事場面和權力舞台(星球上大人物之間的秘密内閣和私下交談),他的電影手法與其說是天花亂墜,不如說是腳踏實地的,大體上,人們還是能夠發覺這部電影是有所缺失的,影片中固然有重型火炮和鍍鉻表面,卻少了人類的身體及其生理分泌物(汗水、夢想、仇恨、迷戀、膽汁和哈克南男爵令人作嘔的靜脈曲張)。

盡管如此,《沙丘2》還是揭示了好萊塢式大型奇觀在核心上所發生的逆轉。二十年前,9·11事件後的科幻片都在追随美國士兵的腳步,如同腳踏雷區一樣登陸伊拉克(凱瑟琳·畢格羅的《排雷者》、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美國狙擊手》)。如今,《沙丘》卻将年輕的主人公送入敵對陣營,通過與叛亂的新費達因分子(譯者注:fedayin即巴勒斯坦遊擊隊隊員)交好,并穿上沙漠遊牧民族的寬松服裝,與帝國主義作鬥争。

維倫紐瓦并沒有忽視赫伯特小說中的東方主義(對于《沙丘》這個寓言,人們可以解讀為病态的西方通過與東方國家的接觸而獲得新生),并允許各種當代隐喻(反殖民鬥争、美國從阿富汗撤軍)融入其中,卻并不試圖認可其中的任何一者。然而,《沙丘 2》所要闡述的不僅僅是一種政治解讀,更是設想了另一種未來:一種技術上的複古,或許是對于未來的一種理念設想,即技術進步伴随着宗教回歸、群體社會和領袖崇拜的出現。顯然,我們對好萊塢電影中潛意識的探索永遠不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