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某「天下第一號杜粉」的男友,終於在香港電影資料館看了杜琪峯的大銀幕首作。老實說,劇本很一般(編劇朱岩是著名導演朱石麟的兒子),有些對白因為寫得過於生硬而令人忍俊不禁,劇情也有不少犯駁之處。舉例而言,鍾楚紅與劉松仁初相識時,向對方介紹自己的父親,她說她父親喜歡喝酒但是對她很好。對一個陌生男人突然說起自己父親喜歡喝酒,下一句接的竟然是父親對她很好,不是很無厘頭嗎?

後面劉江劫持鍾楚紅,逼迫劉松仁說出被劫金子的下落。劉松仁說:你不是那麼卑鄙的人。劉江回他:我就是。說完,劉江果真一刀抹了鍾楚紅脖子,繼而引發劉松仁與劉江對打的結尾高潮戲。從人物動機來說,劉江未達到逼迫劉松仁說出金子下落的目的,沒理由就這樣抹殺了自己的籌碼;從劇情上來說,真實身份為錦衣衛頭目的劉江一直暗中跟蹤劉松仁,牢牢掌握劉松仁的下落,他隻可能比劉松仁知道得更多,不可能知道得更少,完全不需要通過劫持鍾楚紅來要脅劉松仁(其實金子就在他們打鬥之地旁邊的山洞裡)。

相比文本,影像方面的表現就真的很不錯,加上這次電影資料館放映的版本,是由銀都提供的由底片轉數碼輸出的版本,基本還原了電影當年的樣貌,連剪接朱嘉寧在映後分享時都很驚訝保存得這麼好。

影片最有意思的是,多場動作戲都發生在夜晚,尤其是後段劉松仁與江漢在山洞裡的那場戲,拍得實在太好了。其拍攝難度,肯定比20多年後《PTU》裡那些為人津津樂道的黑夜戲要高,但在美學高度和藝術效果上完全不輸給後者。

此次放映請了剪輯朱嘉寧、演員兼副導劉江以及影評人舒琪來作映後分享。很久沒見的劉江雖然歲數上來了,但狀態依然很好,他講了不少拍攝時的故事,挺有意思的。

全片都在粵北山區拍攝,劉江說過關的時候,帶去的對講機全數被中國海關沒收,導緻現場拍攝下指令隻能靠跑,在山上拍遠景的時候,他隻能從一個山頭跑到另一個山頭。埋班時聽說要上大陸拍戲,他還擔心過自己的人身安全,因為他曾在台灣求學,怕大陸政府對他身份生疑,結果出問題的不是他,是對講機。

劉江提到當時拍戲的那個村落是真的住了人的。拍晚上的戲時為了安撫村民(想想70年代尾粵北山區的村民有多早睡覺),劇組在村裏組織了電影放映,將全村村民聚集在一個地方。劇組拍戲時,村民就看電影。

作為杜導的首作,預算隻有百多萬,又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拍戲,限制極多。劉江說,錦衣衛騎馬追趕劉松仁的戲,他原本想拍出萬寶路廣告般萬馬奔騰的場面,提出要租借28匹馬,但製片以預算有限為由拒絕,隻租了8匹,其中還有一匹白馬,不能用。

馬是跟當時的解放軍通訊兵租借的。劉江回憶,拍攝時他向兵哥請教,每匹馬每天的糧食要花多少錢。兵哥告訴他隻要幾毛錢,隨地吃草就可。劉江聽了,大感後悔。

劉江和朱嘉寧都提到,片中一些慢鏡頭是因為經費有限,拍到的畫面不夠用(有些拍好的鏡頭也在運送過程中損壞了),又不能補拍,隻能通過後期處理將之變成慢鏡頭,從而拉長時間。其中有些戲是一格變四格,以當時的菲林拍攝而言,處理起來也有一定難度。

70年代末,武俠電影走入低潮,香港電影新浪潮一代崛起,《碧水寒山奪命金》大概有意開拓新武俠電影,主角也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大俠形象,其設定更可能隻是一位劍法高超的流民而已。劉松仁此次扮相有意摒棄了俠客氣,反而是鬍鬚邋遢、衣衫襤褸,劇情上則一開始便含冤入獄,連獄友都瞧不起他。從票房上來說,他們當年的嘗試並不算成功,而杜導又回去TVB繼續拍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