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贊英那句顫巍巍卻又無比尖銳的"好委屈啊",似一柄生鏽的刀刃,以最疼痛的誠實劃開了男性成功叙事的遮羞布。這聲哽咽或許可稱《十三邀》訪談史上最振聾發聩的女性宣言。

我好想為它頒獎"2024年度聲音"。

前四十分鐘裡,曾孝濂老先生侃侃而談,從職業追求到藝術使命,從天地浩瀚到生命微渺。所有驕傲的、宏大的,都不及伴侶輕笑着,雲淡風輕吐出的那句"下輩子我絕不會和他過"。

這種割裂無需刻意經營,一切“偉大”驟然失重。

丈夫筆下的草木歲歲重生,妻子的人生卻持續單向坍縮。曾孝濂暢談"人與自然的斷裂",宣稱"繪畫是我生命的全部",用"我心歸處是吾鄉"闡釋生命哲思。他不知道的是,那個被他輕飄飄吐槽“她罵我很狠”的妻子,生命的全部是為托舉他的夢想。在自我實現與家庭桎梏之間,殘喘淚流五十餘載,也隻能偷偷對着外人道一句:

“我知沒有,但如果有來生,我要走自己的路。”

這不僅僅是一位聰穎女性的個人遺憾。在張贊英花白的發絲裡,皺褶的皮膚下,蜷縮着整整一代女性被折疊的人生。沉默的驚雷,隻消輕輕一碰,炸出的,是屬于同一個性别的集體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