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表面甯靜到時間凝固的生活來說,安德森總是會安排一場離經叛道的出逃冒險打破這場平靜,掀起凝固硬殼中的波濤洶湧,然後再回歸于甯靜的生活。循規蹈矩,但是要敢于僭越,掙脫與框架之外的出走,但是要如同遊子歸家,落葉歸根般的同現實和解。這似乎是他無法逃離的底層意識,正如他在采訪中對于重複自己所作出的解釋:“雖然每次都以為自己在做一個完全不同的東西,但成品又總是與前作有相似之處,是因為這些都在同一個操作系統裡運行。”

這種掙脫與打破在《月升王國》和《了不起的狐狸爸爸》中具有一脈相承式的外化體現。那是一種要反抗卻并不抵抗的溫情姿态,就像是一位紳士歇斯底裡爆發之後,又平靜的雙手撫平發絲優雅的整理袖口不緊不慢的說聲抱歉。畢竟沖突,放逐,私奔,出逃隻是反抗的姿态,是現實之外的喘息。因為現實無法逃離,隻能隔離,而隔離意味着時間和空間的短暫分割,部分總要回歸總體。所以每次看韋斯·安德森的電影,總是會有一種即合理又荒誕的和諧,有一種即自由又拘謹的貫通,有一種叛逆和順服的糾結,有一種既歡喜又憂傷的融合。

...

當蘇西讀故事時,瑪戈躺着她的腿上假裝抽着煙鬥說:“我聽着呢,别停下。”那種既荒誕又合理的和諧感,總是能抓住你的心緒。兩個12歲的孩子如此,太荒誕了,可又很現實,因為這裡是桃花源,是奇幻島,是月升王國。現實的價值标準在這裡不成立,這,自有月升王國自有的價值。這是戲劇的力量,讓不可能成為可能,讓荒誕成為合理。故事的一條線是12歲少年少女有序,目标明确的私奔;另一條線則是混亂,失衡,缺失方向的尋找。少男少女例行公事式的親密和律師夫婦分床而睡的禮貌問候以及鏡頭定格下,中間歐式吊燈兩旁的對稱床影。讓你看到疏離式的親密無間以及親密式的疏離隔閡。

如同第一幕作曲家本傑明•布裡頓創作《青少年管弦樂隊指南》意圖教授青少年如何将各個樂器組合安排成為有序規整的交響樂一樣,瑪戈和蘇西也在追求者屬于自己心靈和自由的有序和諧樂曲。而影片最後的彩蛋也說明了,作為異常音符之後的有序回歸。你知道有些改變了,新的有序會随着回歸而開啟下一輪的交響樂。這種是有一種向陽而生的帶着憂傷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