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緻命女人2》探索了人性中永恒的話題——如何面對欲望與現實的差距。

01 “欲壑難平”是渴望無法滿足而産生的内心黑洞

不同于有些人早早棄劇或差評,對于這部劇,我一直追得很過瘾,最吸引我的就是女主角阿爾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所欲為的勁頭,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這種感覺太他媽的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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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很多人來說,欲望就是想要,就是貪婪地獨占——美貌、财富、肉體、權力、愛……每個人都有欲望,但是很少有人敢明目張膽地表達,大大方方地自私,因為我們都在自己成長環境中多多少少學到,表達無法滿足的欲望,隻會帶來無盡的挫敗、羞恥和恐懼。

就像媽媽會告訴孩子:“如果你霸占所有的糖果,不分給别人,你就是小氣鬼,再也沒有人願意跟你玩了!”表達欲望就意味着“壞”,“壞”就意味着“不被愛”,試問有哪個孩子能承受這樣的滅頂之災呢?

然而孩子想要的真的僅僅是那些糖果嗎?在對于糖果的欲望背後,很有可能還藏着他更深的渴望,也許是他對自身獨特性的追求,也許是對自我價值感的印證,還可能是對自己是否被愛的試探,然而當他用糖果等間接的方式去表達這些時候,受到一次次打擊使他不敢直面自己的渴望。

換句話說,他的渴望沒有得到媽媽的鏡印,媽媽沒有幫他讀出他的渴望,在他沒有能力自己覺察這些渴望之前,挫敗、羞恥和恐懼已經迫使他把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都壓抑到了内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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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就是這樣慢慢學會了壓抑、隐藏和修飾自己真正的渴望。

正如本劇的女主阿爾瑪,這位生活在上世紀50年代美國洛杉矶的中年家庭主婦,她身體肥胖、長相平庸,不被關注、沒人在意,感覺自己活在這世上仿佛透明人。

正如劇中旁白所說,即便如此,“但她從不抱怨,多年以來的被忽視教會了她,不要過分期待。一直有人對她說,最好再等等吧,有一天,溫和知足的人會得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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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要過分期待”并不等于期待就沒有了,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阿爾瑪對于被關注、被欣賞、被認可的渴望一直沒有得到滿足,這麼多年來她隻是丈夫背後的附屬品,大家知道她的丈夫是誰,卻沒人記得她叫什麼。

這種不滿足在她内心像一個欲望的黑洞,越來越深。

人到中年之時,當她突然發現循規蹈矩的遵照社會期待生活,做好服務家庭分内之事後,她根本還來不及得到她真正想要的,自己的一生居然就快結束了!

她内心的黑洞開始翻騰、糾纏、蠢蠢欲動,試圖抓住一些“救命稻草”。

而阿爾瑪能夠找到的唯一“救命稻草”就是加入園藝俱樂部。園藝俱樂部由一群穿着精緻、追求優雅生活的名媛貴婦組成,她期待成為她們中的一員,在她的想象裡,與她們成為朋友,與她們觥籌交錯,就意味着得到了光鮮、美好的生活,就意味着被人看見了。

為了實現這個并不現實的夢想,她開始竭盡全力、一意孤行地改變自己,向貴婦們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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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壞”是内心渴望的終極呐喊

在實現夢想的道路上,她不可避免的受挫,貴婦階層不可能真正接納她這樣的人。

特别是那個靠着美豔性感嫁入豪門的瑞塔,她走到哪裡都是焦點,“靓持行兇”、令人豔羨,她實現了阿爾瑪向往的狀态,卻将阿爾瑪踩在腳下。

阿爾瑪對瑞塔的崇拜、羨慕轉化為徹骨的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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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滿足欲望的力量壓倒了一切,她撕下了乖巧賢淑好女人的面具,釋放出内心那個沒有原則,沒有道德底線,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壞女人能量。

她不顧丈夫“助人安樂死”行為的荒唐和危險,反而利用起丈夫殺人的“核心技術”,為自己掃平夢想之路。

她真的是壞透了,“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誰阻擋她實現夢想,她就要不計後果地除掉誰。

這也正是該劇讓人看得爽的地方,可以說她在替觀衆實踐他們在現實世界不敢、不能實踐的全能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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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每一個人作為嬰兒來到這個世界之初,都是“自大狂”,TA以為這個世界和TA是一體的,TA以為TA想要的,這個世界都知道,都應該無條件提供,然而現實一邊會不斷給TA挫折——媽媽的奶水不夠、尿布濕了很難受、想有人抱卻沒人理……

一邊又滿足大部分的基本需要——多數時候媽媽可以有回應,這就是實現了心理學所說的“恰到好處的挫折”,它可以幫助人面對現實、整合好與壞,實現心智的成長,不被自己的全能幻想所淹沒。

然而如果孩子遭遇的挫折過多,超過TA的承受能力,則會發展出逃避現實、非好即壞、退化、否定、扭曲的心理狀态,即使成年也依然傾向于用幻想防禦痛苦。

在這種狀态下,他們無法面對和承認自己不完美、自己想要更多,也就是自己一切的“壞”,他們要竭盡全力把“壞”都推出去——我不夠好,是因為這個世界太壞,它沒有給我那些我本應該得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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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瑪正是在這種幻想的加持下,才開始了她一路壞到底的演化。

最終竟然因為被判定為美國最著名的連環殺手而開心地笑了,因為她被看見了,她不再是默默無聞的主婦阿爾瑪,而是臭名昭著、震驚天下的連環女殺手。

在她的欲望得到畸形滿足的同時,她的人生也走向了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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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哀悼無法實現的,擁抱可以擁有的

正是因為沒法面對和承認自己内心的“壞”,阿爾瑪用“壞的行為”來防禦“壞的感受”,最終陷入瘋魔而自毀,這中間當然有戲劇的極端、誇張的表現手法使然,但是在現實中誰又沒有做出過一些多大或小的“自毀”呢?

小到熬夜、購物成瘾、性濫交、電子遊戲,大到酗酒、賭博、吸毒、犯罪,人們有太多的辦法可以讓自己不必感受到“壞”,但是這裡面卻沒有一種辦法能真正幫助人們體會渴望的本質,探索具有成長性的滿足渴望的方式,這些辦法隻能最終作繭自縛。

該劇還有一個非常出彩的角色,或許也可以視為戲劇化的理想角色,那就是阿爾瑪的女兒,堪稱“人間清醒”的小迪,她貢獻了面對欲望與現實之間差距的另一種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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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欲望裡,她想要的是一個電影明星一樣的男朋友,但是即使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她也清醒地知道,自己隻是在“那六十分鐘裡擁有了這種美”。

當她終于面對自己不願意面對的現實——這個男人隻是跟她玩玩,而自己卻向往愛情時,她果斷地讓自己離開這個不平等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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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承認她想要,但她也承認自己要不到。這種承認不是頭腦上、認知上的承認,而是體驗上的、情感上的臣服。後者與前者的區别在于,這種承認是帶着對自己的愛與慈悲的,是理解和接納自己想要而不得的痛苦的,是徹底地為得不到而深深哀悼的過程。

這是一種為自己負責任的狀态,而不是把得不到的痛苦轉化成仇恨投射給對方的走極端。正因為她承認了自己的欲望,哀悼了得不到的痛苦,她才能得以從不現實的欲望中解脫,去擁抱真正可以滋養她的關系,得到她真正渴望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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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的困難就在于經曆過早年的創傷和挫敗後,他們沒有勇氣承認自己的欲望,在他們的想象裡,他們深信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承認自己的欲望隻會讓他們更受傷、更羞恥,隻有可以實現的願望才能被表達,那些自私的、貪婪的、嫉妒的、攻擊性的願望隻能被深深壓抑、隐藏,否則自己就會陷入極度的危險之中。

然而,壓抑的、隐藏并不能真正使欲望消失,它們還會以各種令人痛苦的方式露出馬腳。在經年累月的沖突和糾纏中,他們一直卡在過去的經驗裡,無法承認也就無法哀悼,無法哀悼也就無法解脫,無法解脫也就無法讓自己的人生向前走。這是怎樣的一種絕望啊!

要走出這種絕望,隻有通過自己的努力,培植出可以信任又極具涵容力量的關系,幫助内心生長出對自己慈悲的力量。

最終,就像我們内心住着一個無條件接納自己的母親一樣,帶着慈愛與接納的态度,在覺察自己不合理欲望時,輕輕地說一句:“你真是個小壞蛋!”

是的,我有很多壞,我也有很多好,好的壞的都是我!我可以承認“壞”,也可以發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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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劇的最後一集,小迪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前男友與她有一段關于孩子的讨論,或許是該劇的點題之處:這個男人因為自己有一身好看的皮囊而生出不現實的欲望——成為萬人矚目的電影明星,然而在現實中他也體會了欲望不可得的痛苦。

當小迪表示希望自己懷的孩子跟父親一樣帥的時候,他意味深長地說:“就算他是個普通孩子也要對他好點兒,那樣的話,他不會對這個世界期望太多,擁有小小的夢想,那才是該踏上的路。”

這些話真可謂是養育孩子的金玉良言。隻有愛的鏡印與涵容,才能給孩子勇氣去袒露“壞”,才能給孩子力量去發展“好”。然而對于已經成年的許多人,在這個方面,隻有靠自己為自己付出更多努力,自己為自己找到支持,才能真正走上這條自我重塑之路。

文/廣州紅樹林心理咨詢中心 張婧